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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为何“常青”

2012-07-03 16:35:51

来源:青年记者   作者:

摘要:——与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张刚一席谈

  主持人:赵  金
  嘉  宾:张  刚  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齐鲁晚报“张刚工作室”主任
  主持人的话:张刚是我的同事,我们还曾做过几年邻居。在报社那栋最老的宿舍楼下,经常看到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匆匆来匆匆去,有时逗弄一下刚刚会跑的儿子。
  那时,“胡同记者”张刚就已经是齐鲁晚报甚至是大众报业集团的一张响当当的名片了。如今,七八年过去了,我不断地听到关于张刚的好消息,“张刚工作室”成立了,“张刚大篷车”开张了,张刚被评为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了,张刚当选中共山东省第十次党代会代表了。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张刚,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踏实、执着。
  
  你们都走了,我只能坚持了,不然,组织就没啦!
  赵金:张刚,你好!2000年7月,你从兰州大学新闻系毕业后考进齐鲁晚报,可能在当时一起进入报社的同事眼里,你会有些“不幸”——没有分到一个好“口”;但是现在看来,你又是幸运的——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栏目和活动已经成为齐鲁晚报的名牌。所谓“幸”与“不幸”的转换,“坚持”二字或许起到了很大的作用。12年,别的同事出入机关大院、对话精英、调查暗访,做大策划、写大稿子,而你,一个土生土长的甘肃小伙子,穿行在街头巷尾,和大娘大爷交谈,听到的是柴米油盐,看到的是家长里短,写的是“豆腐”小块。刚开始跑社区时,是不是也感到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
  张刚:刚进报社,正是青春年少、指点江山的时候,确实是怀揣着激昂的新闻理想。我上大学学的就是新闻专业,当时《南方周末》一纸风行,双行大标题、大篇幅的调查报道,看得我们热血沸腾。毕业后到了齐鲁晚报,领导说别的部门人也满了,正好要成立一个社区新闻部,你们5个新记者就尝试一下吧。2000年,社区和社区新闻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什么是社区新闻,很少有人能说明白,有些同行甚至认为,跑社区新闻整天穿街走巷,采访的都是琐碎的小事,报道地域小,视野窄,跑着跑着就跑死了,不会有什么作为。当时我们也是挺困惑的。后来,同来的4个同事,有的考了研究生,有的去了《南方都市报》、《新京报》,有的调到其他部门,不到一年,社区新闻部就剩了我自己。我当时自嘲说,你们都走了,我只能坚持了,不然,组织就没啦!
  一个人虽然有点孤单,但也有好处:社区新闻版成了我的天下,别人写了稿不一定发出来,我是编辑催着交稿,写了就能发。而且,我发现,自己写的稿子还挺符合社区新闻的要求。既然满世界跑的理想实现不了,那就踏踏实实地在这里干吧。后来报社又给社区新闻部充实了两名老记者,干起来就更欢实了。
  赵金:像你说的那样,2000年左右,社区新闻确实是一个比较新的报道领域,初出茅庐,怎么写社区新闻,你肯定也经过了一些探索吧。
  张刚:刚开始跑社区的时候,最难受的就是不知道写什么,怎么写。这个问题现在也困扰着我们的新记者。我们工作室的小穆,刚来时问我,张老师,我到社区应该问些什么?这一下把我也问住了,该问什么?社区新闻还真是不像其他领域的新闻采访那样,去之前就有主题,有采访提纲,可以按部就班地采访。到社区,怎么采访?没有现成的线索,就是拉家常。多去几次,拉着拉着,你就会熟悉这个社区,关心社区居民关心的问题,慢慢发现新闻点。只能边跑边学。这个适应和熟悉的过程一般要一年左右,和其他口的新记者相比,的确比较漫长,基本属于社区新闻记者的“专享”。怎么办?不能着急,多跑,多看,多问,多想,过了这个适应期就好了。
  赵金:现在,你负责的“张刚工作室”也吸收了一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与你当时单枪匹马闯社区时相比,他们站到了更高更成熟的平台上。你的经验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很有效的。
  张刚: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条件,并不是张刚跑基层成了典型了,就都得像张刚这样去跑基层、跑社区。关键看这个人是不是适合这个工作。我觉得自己是很适合在社区工作的。首先,我的性格就是不急不慌,和居民打交道,比较容易融入。其次,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社会学,工作后,也愿意在社区搞些调查研究,很关注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城市的发展变迁等等。只有兴趣在这些地方,才待得住,才会用心做。像我们当年走的那几个同事中有个叫姜英爽的,现在是《南方都市报》很有名的记者,她敏锐、犀利,做的对话报道非常好,在国内同行中都是数得着的。如果非得让她跑社区,让我去做对话,那我们都会很痛苦。
  
  我很幸运,在齐鲁晚报这样一个给很多年轻人关注和机遇的地方成长起来
  赵金:说起来,你真是一个“老典型”了,2001年,齐鲁晚报就设立了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新闻专栏“张刚在您身边”;2002年,山东省委宣传部、山东省新闻工作者协会、大众报业集团为工作不到两年的你召开了“张刚现象研讨会”;后来又设立“张刚工作室”;2007年你被评为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今年,中宣部又发出了在全国新闻界向你学习的号召。这些鼓励和支持对于一名年轻的记者来说,是很难得的。
  张刚:大众报业集团副总编辑郝克远同志在担任齐鲁晚报总编辑的时候,经常说这样一句话,一个人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我的感受是,没有各级领导的关怀和帮扶及同事的鼓励,我是不会成长为今天的张刚的。开专栏的时候,我才是一个入职一年的新兵,虽然坚持在基层一线采访,但是要说写出了什么很好的报道,做出了什么很少见的业绩,都没有,但是报社领导还是为我开了专栏,这在当时的山东新闻界是绝无仅有的。我的许多大学同学知道后,都觉得不可思议。那种信任感,那种责任感,对于一个年轻的记者,会产生多大的动力!和许多同事相比,我是幸运的,也感到很惭愧,我只是做了一个社区记者应该做的事情,却得到了那么多的肯定和荣誉。现在这些荣誉更应该归功于“张刚工作室”这一团队,归功于齐鲁晚报编委会的支持。
  赵金:听说郝总还和你结过业务对子?
  张刚:是啊,刚开始跑社区的时候,不知道写什么,怎么写,曾经很苦闷了一阵子。记得有一次郝克远总编辑就找到我,说,你今天有篇报道写得真不错,但是呢,结尾不太好,要是怎么怎么写就好了。还问第二天打算写什么,怎么写,并和我交换意见。那时心里真的是很感动。后来,为了帮助我们这些年轻记者尽快成长,报社开展了和新记者结对子的业务帮扶工作,郝总就和我结成了业务对子,对我的采访、角度选取、写作方式,进行全方位的指导。
  “张刚在您身边”这个专栏,也是被郝总“逼”出来的。当时,开专栏的事提了有一段时间,我还是不敢开始,怕写不好,也怕坚持不下来,发憷。后来有一天,我交上当天的采访稿刚回到家,就接到编辑部的电话,说那天的稿子不错,郝总定好了,就当开栏的第一篇,让我回去照张照片配在专栏里发。就这样,专栏就开起来了。
  后来,大众报业集团知名的报人许学芳老师也成了我的业务指导老师,还有当时齐鲁晚报·生活日报的副总编辑朱德泉,好多前辈老师,都给了我很多指点。
  赵金:在你开专栏之后,陆续有不少记者在齐鲁晚报开设专栏,而且不少都是以记者的名字命名的。
  张刚:所以说,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在齐鲁晚报这样一个给很多年轻人关注和机遇的地方成长起来。我在这些年的社区采访中发现,其实每个人都希望被关注,被在意,有时我们一个询问,一篇很小的稿子,哪怕没有解决老百姓的问题,都会让当事人感到满足。记者也是一样,希望被关注和肯定,需要信心和推动力,这些来自读者,来自同事,来自领导,来自组织。好的媒体应该像齐鲁晚报一样有好的机制,给记者们更好的成长平台,让记者确实有“无冕之王”的荣誉感,而不是像“新闻民工”一样没有归属感。否则,对于记者,对于媒体,都是很不幸的事情。
  
  坚持,是一个不断“审美疲劳”,不断更新自我的过程
  赵金:刚才说你是个“老典型”,用郝克远同志的评价就是“老树常青,辉煌常在”。我对你十几年跑社区如何保持工作激情也十分好奇。说实话,这些年一直在社区打转,你有没有厌烦过?
  张刚:厌烦,倒还真没有,但是有时会感到迷茫和痛苦。好像过几年,就会有这么一个阶段。比如现在,“张刚大篷车”做了两年多了,影响逐渐大起来,一些问题也凸显出来。一个是活动(项目)比较多,以前基本是一周一次,现在更加密集。“张刚工作室”现在有8个人,做一个项目,小的要三四天,大的持续一个月,像前不久搞的爱心图书室,全省建25个,就得持续两个月。确实很累。更重要的是,我们从社区活动中发现的一些问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梳理、思考、调查和呈现。大篷车开下去,群众欢迎,但是只能解决一时一地一件事,如何能在更大的政策的层面有更好的建议,甚至以翔实的数据支撑和理论依据来为社区发展提供一些决策参考,需要我们有时间去考虑、调查和思考。这个现在还做不到。这曾让我很纠结,也有过疑惑:这是不是一个媒体该做的?
  赵金:记得在“张刚大篷车”100期的研讨会上,有专家认为,媒体推行一种服务,促进一种变化,然后去报道这样一种变化,是“张刚大篷车”报道的一个特点,并为之命名为“行动报道”。我觉得这个总结很有意思,其实也呼应了你刚才的疑问。那你现在是否有了答案?
  张刚:我看了不少资料,也去过一些兄弟媒体学习。总的感觉,目前这种服务与新闻纠结在一起的方式可能是报道发展的一个阶段。我国的晚报都市类报纸发展历史也就三十来年,这个阶段还没有完全到来。但是在国外,比如日本的《朝日新闻》,他们主办的社会活动一年就有1000多项,一天至少是3个,都是针对读者搞的服务性项目。其中有一个雷打不动的项目,就是组织读者参观报社,每周一次,看记者怎么工作,报纸怎么印发、上街,增强读者对报纸的亲近感。他们还有自己的社区橄榄球队伍,组织很多亲子类的活动。这些活动由一个社会活动部来专门组织,其他部门进行配合。
  联系到我们自己,单纯做社区新闻也不是不可以,目前和“张刚大篷车”社区活动联系在一起的新闻也只占我们社区新闻的20%左右,但是我觉得我们搞这些服务活动意义更多地在于它延伸了我们的社区新闻报道。社区的新闻比较小,而且都是那些事,常见的像停电、停水、暖气不热,我2000年来报社写这些,现在还是有这方面的稿子,只是发生的地点不一样。怎么能把社区新闻从这些单一的报道中解放出来,让老百姓有新鲜感,也感觉社区记者还能为人们服务更多?我们想,就得改变原来那种被动地等新闻、等问题,然后去报道、解决的方式,采取一种主动发现问题,主动提供服务的方式。
  其实,大篷车对我们记者自己也是一个“拯救”。每年总是翻来覆去写差不多的东西,确实会感觉比较疲惫,时间长了就有一种无法突破自我的困惑和痛苦。我称之为“审美疲劳”。这种状态解决不了,对于一个记者的成长是极为有害的,容易失去激情和动力。所以,必须想些新点子,让读者、让自己,都对社区新闻保持新鲜感,有所期待。
  赵金:很多人都说,你的成功贵在坚持,现在看,仅有坚持还是不够的,当“审美疲劳”时,坚持就成了固守,只有敢于否定自己,不断超越、不断创新,才能走得更好。
  张刚:一个栏目形式,做得再好,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如果不提升,新鲜感也就消失了。从开设“张刚在您身边”专栏,到“张刚工作室”,再到“张刚大篷车”,确实是一个不断克服“审美疲劳”、不断更新自我的过程。记得在2002年“张刚现象研讨会”结束后,就想着该怎么突破,怎么往上走。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后来决定做“张刚工作室”,做调查性报道,做了两年后就感觉很吃力很累。大概在2006年,就特别迷茫,痛苦,睡不着觉,自己都有些怀疑坚持下去还有没有意义。后来就去写了一阵子评论,这期间让我有了沉淀自己和思考问题的时间。当时有两个感触很深:一是感到自己还真是离不开社区这块沃土,想念社区的大爷大妈,记挂着那些人那些事;二是体会到,社区新闻应该有更好的载体,加强社区服务,应该是社区新闻延伸自身功能的一个好的平台。后来在蓝海总编辑的点拨和支持下,就有了“大篷车”的想法。
  从2010年3月“张刚大篷车”启动,至今也有两年时间了,模式渐渐成熟,有些问题也开始困扰我们,比如上面提到的那些问题。我们也在考虑该如何解决。当前的想法是尽快壮大“齐鲁志愿者”队伍,建立一套完善的活动体系,以后,我们的志愿者将活动在山东17个地市的各个社区、乡镇。他们将是“张刚大篷车”服务力量的有力延伸。那时,“张刚大篷车”的主角就不再是我们社区新闻部的8个人,而是80个、800个甚至8000个、80000个热爱公益事业的爱心人士,这会对社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那么多人自愿付出,而更多的人将从中受益,想想,都很受鼓舞啊。
  
  探索出一个“齐鲁晚报社区管理模式”
  赵金:说到这里,我想起现在政府正大力推进的社会管理创新。在这种大的背景下,“张刚大篷车”进行的这些探索显得更加重要和有意义。对于各级政府来说,积极培育和发展社会组织,探索社区化管理的模式,也是一个新的课题。现在,“张刚大篷车”作为载体和平台,已经联合济南市政府各职能部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专家学者、爱心志愿者和其他社会力量,凝聚起了一股股服务基层的强大力量,或许,在不断的实践中,“张刚大篷车”也可以在社会管理方式方面探索出一些成功经验啊。
  张刚:对于社区在社会管理创新中的作用,以及媒体在其中能承担的责任,我们也一直在思考。蓝海总编辑也曾对我说,时机成熟时,可以考虑以“张刚大篷车”为基础,探索参与社区管理创新的媒体经验。确实值得去做。
  现在搞社会管理创新,一方面是强化各类企事业单位的社会管理和服务职责,一方面是引导各类社会组织增强服务社会能力,支持人民团体参与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发挥群众参与社会管理的作用。对于第一点,很多政府职能部门以前管理多,服务少,怎么往基层走,怎么去服务、怎么服好务,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新课题。像“张刚大篷车”这样的媒体活动,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和群众沟通、征询群众需求的平台。现在经常有一些政府职能部门主动找到我们,要求安排一期活动,了解老百姓的需求。对于第二点,媒体在参与社会管理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一是媒体公信力高,老百姓比较信赖,二是媒体能有效地调动社会各方面力量,实现各个群体的沟通;三是媒体善于总结经验。那我们就可以以齐鲁晚报社区部或者“张刚大篷车”的名义,找一个比较成熟的社区,参与到其中的管理。甚至可以申请成立一个报社主管的机构,做一些专项的社会服务工作。比如对于社区特殊人群的服务等等。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探索出一个“齐鲁晚报社区管理模式”呢。我们是很有信心的。
  赵金:看来“张刚大篷车”已经找到下一个目标了。期待你的好消息。○
  来源:青年记者2012年6月上

来源:青年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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