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摘 要：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不仅成为中国外交思想的核心理念，而且是中国主流媒体对外宣介的重点，对世界上许

　　摘  要：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不仅成为中国外交思想的核心理念，而且是中国主流媒体对外宣介的重点，对世界上许多国家产生了重要影响。研究发现，由于翻译的差别，“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对外传播过程中产生了不同的传播效果。本文通过中国主流媒体经常使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西班牙语译名，并以人民网西班牙文版的相关报道为例，从翻译视角探讨中国核心术语翻译与对外传播之间的内在联系。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术语翻译；西班牙语；对外传播；主流媒体

　　一、引言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莫斯科首次面向世界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2023年9月26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了《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的倡议与行动》白皮书，再次彰显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应对21世纪的各种挑战所贡献的中国方案与中国智慧。“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不仅成为中国外交思想的核心理念，而且是中国主流媒体对外宣介的重点，对世界上许多国家产生了重要影响。以拉丁美洲地区19个西班牙语国家为例，根据现有的研究结果，从2013年至2022年共有46家本土媒体对其进行过报道，社交媒体平台推特上累计有1460条推文，来自946个用户，其中涉及的外国政要多达十几位，且绝大多数受众对其表现出积极正面的情绪。[1]然而，研究发现，虽然“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得到了拉美受众的高度认可，但是部分西方学者或者媒体对其思想的解读、阐述仍存在曲解、污名化等问题，这些问题严重阻碍了其对外传播效果。例如，基于JSTOR西文过刊数据库（收录英、法、西等西方语言的高质量人文社会科学期刊），笔者发现十年间累计有3141篇文章提及或专门论述过“人类命运共同体”。从内容上来看，有些作者仍恶意将“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与“中国威胁论”相提并论，明显带有认知偏见。经调查发现，导致此类现象出现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翻译不够规范化、本地化，即使是国内主流媒体在海外发行的外文报刊上对其译文的使用也未形成统一标准。而“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中国特色政治核心术语，其翻译在中国对外传播过程中具有战略性的重要意义，但是当政治术语经翻译进入目标语的话语场域时，往往会招来目标语社会文化的戒备和抵抗。[2]对此，笔者根据囊括全世界35000家媒体新闻资讯的数据库Factiva，对十年内的西文报道中“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译名进行筛查，结果显示我国主流媒体常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西班牙语翻译总共有三个，分别为：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común（命运共同体）、Una comunidad de futuro compartido para la humanidad（人类共享未来的社区） 、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de la humanidad（人类命运共同体）。

　　鉴于此，本文以“人类命运共同体”西班牙语译名为例，从翻译视角考察“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同的西语翻译在对外传播过程中产生的影响以及背后隐藏的深层次内涵。同时，结合我国主流媒体人民网西班牙语版对译名的使用情况进行分析，探索术语翻译与对外传播的内在联系，以期为我国媒体对外核心思想术语的翻译及传播工作的发展提供一些参考。

　　二、对外传播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西语翻译的意涵

　　美国语言学家尤金·A·奈达在其著作《语言与文化——翻译中的语境》一书中就曾提及，翻译即是交际，强调翻译活动所具有的传播属性；沃尔弗拉姆·威尔斯在其著作《翻译学：问题与方法》中也曾表示，跨语言翻译是一种特殊的传播，指出了翻译作为跨文化交际的本质。[3]因此，翻译不仅仅是用语言符号进行不同语种形式上的转换，还承载着借助语言符号介质实现知识传播、文化传递和话语交际的功能，而准确传达意义与思想是其基本准则。研究发现，上述提及的三个译名分别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和意向，原则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翻译可拆分为“人类”和“命运共同体”两部分进行解析。首先，词汇“人类”（la humanidad）在三个译文中，除了第一个译名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común在使用过程中时常会省略“人类”，其余两个译名大多数情况下均会明确翻译出“人类”的含义，旨在形式上更贴近原语表达，强化该术语概念中所涵盖的人与人之间平等、无分别，各国人民同属一类的“大同”理念。其次，在译名中删减或者省略“人类”只保留“命运共同体”的翻译有时是为适应不同主题的文章需求，使其概念更具有针对性，但其最终表达的主旨基本维持不变。例如，2013年人民网西班牙语版发布的《中国愿与东盟共建命运共同体》一文中首次引用第一个译名，根据标题可知其特指的是中国与东盟之间形成的“命运共同体”概念，并非着眼于“全人类”，因此在翻译中“人类”一词没有体现出来。由此可见，中国语言具有灵活性、语境性等特点，可因需而变，词语之间往往可随意搭配，以意合为主，与西方语言重形合有着本质的区别。

　　关于“命运共同体”释义，三个译语依次采用了不同的翻译策略。“comunidad”在西班牙语中可解释为“共同体”“集体”或“共性”等含义，但在政治话语场域中，通常情况下被理解成“共同体”，因此三个译名中均有使用该词语作为整个术语的根基。但是，在翻译理解上有所区别，如果从原语视角看，只有在第三个（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de la humanidad）译介中被解释为“共同体”，其余的两个译名主要衬托出该单词“体”的寓意，而“共同”的具体含义则是通过附加的形容词来深化此概念。如第一个译名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común（命运共同体）和第二个译名Una comunidad de futuro compartido para la humanidad（人类共享未来的社区），分别借助增添“共同”（común）和“共享”（compartido）两个形容词强化术语中“共同”的涵义。此外，“共享未来”的译文在一定程度上把原语中“命运共同”抽象化的概念变得更加形象化、具体化，主要目的是为了迎合目的语受众的喜好和思维习惯；而完全根据中文直译的“命运共同”则更加凸显中国作为概念主体的地位以及主观思维模式。相比之下，第三个译文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de la humanidad（人类命运共同体）虽然仅翻译出destino（命运）意义，“共同体”含义直接隐藏在“comunidad”之中，但从语法角度分析，其更符合西班牙语的使用习惯，因为西方语言忌讳语义间的重复。因此，这个翻译，在阐述我国核心术语“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时，对于西班牙语民众会避免在理解上可能造成的偏差，而这样的表达既考虑到中国特色又兼顾到目的语国家人民的思维方式，不失为一个较好的翻译。

　　三、社交媒体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西语翻译的语义差异

　　实际上，就“人类命运共同体”句式的内部结构而言，“命运共同”是句眼也是翻译中差别最大的地方，最容易造成理解上的偏差。从语用学角度来看，对其进一步分析有利于深入了解不同译文在受众之间存在差别的本质原因，以及术语背后的引申含义。在西班牙语国家群众最常使用的社交媒体平台推特中，分别以“命运共同”对应的西班牙译文“futuro compartido”（共享未来）和“destino común”（命运共同）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发现，前者主要在环保、冲突、情感主题推文中有所提及，发文主体以“公益组织”居多，其潜在语义体现了发文主体期待当前面临的环境、冲突等问题在未来共同努力下被解决的憧憬，符合“人类命运共同体”主旨，表达了为应对人类的共同挑战，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携手前行的愿景；后者“destino común”在西班牙语推文中多数与政治、权力话题相关，发文主体以政府官员为主，其意义侧重于“共同目的”“共同终点”或者“达成共识”等含义，与预期所想表达的本质理念有所出入。究其原因主要在于“destino”词语的使用习惯，虽然它释义中囊括了“命运”含义，但大多数情况下被用作“目的”“终点”等释义，导致这个单词在固化短语中带有“目的性”和“政治性”的内涵，在此语境下表达的中心思想一定程度上不完全等同于习近平总书记所解释的“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等“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核心价值，忽视了原术语的内涵和应用广度，以及在应对多领域非传统安全问题时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的宗旨和原则。

　　然而，只从翻译角度考量以上三种翻译的优劣是不全面的，也是不准确的。术语在对外的二次建构中要达成意准和形似的翻译标准并不容易，受原语和目的语国家之间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等多方面交互影响，需要尝试通过跨学科、跨文化的理论视角衡量核心术语翻译与对外传播之间的关系。

　　四、主流媒体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翻译的使用特点

　　在术语翻译过程中，每个步骤都在尽可能地求同存异、权衡利弊，强化政治内涵，增强受众心理认同，体现了中国对外翻译和宣传策略的不断优化，具体细节可从中国主流媒体在西班牙语文化区的相关报道中一窥究竟。调查发现，上述三种翻译频繁出现在相关主题文章中，但是三者的引用频率和使用数量大相径庭。例如，人民网作为我国最大的综合性网络主流媒体之一，其在西班牙语文化区传播中国思想和文化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笔者以人民网西班牙文版作为此次收集数据的主要来源。同时，借助Factiva数据库，以2013—2022年为时间跨度，对“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上三个译名分别进行检索，并按照每个译名首次出现在文章中的时间为统计起点，以年为单位，进行数据统计，发现第三个译名“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de la humanidad”被引用的频次最高，共出现226次，第二个译名“Una comunidad de futuro compartido para la humanidad”和第一个译名“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común”分别有187次和143次。从时间上来看，第一个译名出现在人民网西文报道中的时间最早，使用的时间最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引用次数整体上呈下滑趋势。相比而言，虽然第二个译文和第三个译文出现的时间相对较晚，首次使用分别是2015年和2018年，但在媒体对外报道中的使用逐渐取代第一个译名。此外，基于三个译名的总体使用数量和使用时间（从译名第一次出现的时间算起），可计算出从第一个译名到第三个译名平均每年的使用次数，依次为15.8、23.3、45.1。相比之下，第三个译名在对外新闻报道中具有较高的使用率，因此该译名也逐渐被固定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外宣的官方译名，特别是2021年出版的西班牙文版《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书名中“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翻译也是以“Una comunidad de destino de la humanidad”为准。

　　可见，在术语翻译过程中，其变化的本质是中国媒体对外翻译策略的不断调整，“人类命运共同体”三种译名的翻译和使用变化历程便是最好的印证。最初完全直译，以彰显鲜明的中国特色政治理念为翻译目的，侧重强调中华思想的优越性，但缺少对西班牙语国家文化传统和意识形态的了解；然后逐渐转变成意译或者创造性翻译，观照受众主体的心理和价值取向，削弱术语的政治内涵，加强其传播效果；如今形与义兼容、音与神合的“折中”翻译，实现了中国政治原创思想与译入语语言习惯的结合，兼顾了政治话语的实践效果和术语的均衡性、简明性、科学性特点，准确表达出术语的现实意义和实际价值。整个优化改进过程折射出我国媒体对外翻译和传播能力在不断发展、壮大和成熟。

　　五、“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对外翻译与传播的反思

　　透过现象看本质，术语的翻译不是一次性的话符转换，而是概念跨域应用与传播的过程。如何实施术语语言应用策略？在理论层面上，术语学奠基人欧根·维斯特（Eugen Wüster）提出“普通术语学”（TGT），强调术语学要从概念出发，聚焦于词汇研究，认为术语是可以标准化的，可以建立一个普适性、共通的原则。显然，维斯特的术语理论具有明显的静态特征，忽视了语境变化对术语产生的影响，以及其动态性和多元化的特点。

　　随着术语学研究的深入，当代交际术语学（TCT）的代表学者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研究院主席、术语学家玛丽亚·特蕾莎·卡布雷（Maria Teresa Cabré）提出的“门型理论”（La Teoría de las Puertas）更具备实用性，更能接近术语的真实本质。她表示术语单元是能够被充分描述和解释的，并且在跨学科（认知、语言和社会）单元框架下，其使用必须具有广泛性和灵活性。所谓“门型”，即将术语单元描述为一个由认知、语言和交际三个方面组成的门型框架，并且每个方面都预设了自己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在框架之内相互影响。[4]也就是说，在卡布雷看来，术语单元本质上是跨学科的，术语语言的应用策略应从认知、语言及交际三个维度进行多方位考量，三者应该是相互依存的，从而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认知部分是指从专业的角度对现实进行感知和分类，其中术语体现和表达出所述的现实分类；语言部分指出术语单元是语言符号，是构成语法的一部分，因此通过描述语言单元的属性、结构和条件来衡量术语；交际部分表明术语不仅用于专家之间的交流，同时也用于培养新一代专家和传播专业知识，从而需要确定社会中术语的使用群体。

　　实际上，术语翻译等同于术语在目的语语言体系中重新建构，在翻译时应遵循以上原则，从而保证译名的准确性和实用性。例如，中国核心术语在对外翻译过程中要从专业视角划分术语类别，句法上要符合目的语语言结构和要求，用词要兼顾对象国语言使用习惯和体现术语原有属性以及概念意义，要考虑到受众群体，保证可接受性，从而达到传播目的。利用这一规律来把握术语的翻译过程，形成标准化的术语翻译流程，将有利于改善术语的对外传播效果。

　　六、结语

　　在术语翻译过程中，我国媒体通过不断地总结归纳经验，力求政治等效和理念契合，词义要素的选择或者更改在所难免。意识到术语翻译标准化是中国特色话语对外传播的立足点和出发点，2018年中国外文局中国翻译研究院主持建设“中国特色话语对外翻译标准化术语库”，确立国家主导的重要词汇外译标准，保持术语对外传播的统一性，从而避免差异化解读，是对外塑造国家政治形象的有效方法。而媒体作为对外宣传窗口，更应注意翻译与传播的内在联系。尤其是在对外传播时，不仅要因地制宜，根据不同受众特点不断优化调整翻译策略，而且要统一翻译标准，形成矩阵效应，从而提高对外传播效果，增强中国核心思想术语的国际影响力与传播力。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核心术语国际影响力研究”（批准号：21&ZD158）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曹轩梓，何明星.“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西班牙语文化圈的传播与接受研究[J].现代出版，2023(02):101-114.

　　[2]胡安江.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的译介与传播研究[J].中国翻译，2020(02):44-51.

　　[3]吕宣宣.跨文化传播视域下的对外新闻翻译与传播研究[J]. 新余学院学报，2018(04):113-115.

　　[4]Maria Teresa Cabré. Terminología y Lingüística: La Teoría de la Puertas[J]. RedIRIS，2002(16).

　　（曹轩梓：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后、讲师；何明星：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际出版传媒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文化走出去效果评估中心执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