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仅仅是遵守法则的采访，就得到了网友这么高的赞誉，说明了什么？

　　《定义》是芒果TV综艺节目《乘风破浪的姐姐》的衍生品，5月8日首播，已上线了包括宁静、杜华、王丽坤、伊能静等在内的多期节目。其嘉宾主持人、采访者易立竞的采访打破了万茜“人淡如菊”的人设、对宁静发出了“几线、过气、自我安慰”的三连问，引发了对伊能静的“群嘲”，被称为“冒犯式采访”。网友认为，这种采访“一反娱乐访谈中约定成俗的默契和距离，而代之以冷静、客观、犀利，直击人物内心深处的痛点”。截至目前，《定义》豆瓣评分8.2分，连续四周跻身豆瓣国内口碑综艺榜。

　　我专门找了两期看了看。易立竞的采访大部分时间是很平和的，只是在某些时段会显示出一定的“侵略性”。当然，网友称之为“冒犯式采访”也没有错，毕竟和大部分“温柔式采访”比起来，《定义》有一丝火药味在里面。

　　过去几年，我一直在新闻学院教新闻采写课，其中有一个必讲的环节就是“采访”，按照新闻界的惯常说法，新闻工作是“七分采，三分写”。本来，我对这种说法是深信不疑的，确实，采访不仅是写作的前一道工序，而且如果记者没有扎实的材料，就算是有如花妙笔也是枉然。不过，随着新闻环境的变化，写作的重要性在新闻采写中得以凸显，同样的一件事，如果记者有好的文笔，就会有好的表达和呈现，特别是对于文字形式的新闻稿件而言，更是这样。

　　尽管如此，谁都不能否认采访的重要性，采访与写作的比例就算不是“七三开”，那至少也是“五五开”，依然很重要。

　　细看易立竞对这些娱乐明星的采访，我觉得也只是遵循了采访的一般法则而已，仅仅是遵守法则的采访，就在一定程度上收到了戳破明星“画皮”的效果，得到了网友这么高的赞誉，这说明了什么？

　　我觉得至少是说明了两点。其一，其他记者的类似采访太温柔了，太顺着采访对象了，以至于记者和媒体成了明星的传声筒，少了质疑和商榷，也就远离了所谓的“真相”。其二，娱乐明星在“信源与媒体”的食物链中处于相对优势地位，是掌握话语权的一方，一般的媒体有这样的采访机会不多，一旦有了，会很“珍惜”，不敢质疑。

　　就此而言，芒果TV和湖南卫视有所不同，这是一个以娱乐起家和立足的媒体平台。在媒体和娱乐明星所构成的这个特殊场域中，它有自己独特的采访优势和话语优势，这是易立竞“冒犯式采访”成立的大前提。换一家普通的媒体，这个大前提是不存在的。

　　即便如此，也离不开易立竞本人的努力。据了解，记者出身的她会在采访前把“案头工作”做足，她会将受访者的百度搜索从第一页翻至最后一页，从中发现很多细节，从而对受访者了解得更加深入和全面，让她的每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背后都有事实支持。

　　做好“案头工作”，不是每一位教新闻采写的老师必然强调的基本法则之一吗？事实是，这条法则属于典型的“知易行难”的法则，大家都知道，但是少有人持之以恒地去做到。易立竞在这个系列的采访中做到了，所以她成功了。有的时候，成功的密码就是如此简单。

　　在肯定芒果TV和易立竞的同时，我也想做两个方面的提醒，在看到“冒犯式采访”取得成功的时候，也要知道这种采访的适用范围，不要盲目借鉴。

　　一方面，《定义》是一个视频类访谈节目，这样的呈现形式和文字稿完全不同。在视频节目中，记者的“冒犯”以及明星的“尴尬”会有很强的视觉效果，记者寥寥几句质疑就会戳中明星的“痛点”，同时也戳中读者的“爽点”，这就产生了采访中的“戏剧效果”。而用文字把记者的质疑写出来，不会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因此，文字记者不要滥用这样的采访方式。

　　另一方面，易立竞所面对的采访对象是娱乐明星，用专业术语讲，叫作“公共人物”，从明星的角度来说，“被怼”虽然不爽，但是因为她们经常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心理的接受度比较高，况且这本身也是扩大知名度的一种方式，另外，她们也不缺发声的媒体渠道为自己“正名”，因此，这样的“冒犯式采访”对于娱乐明星来说，不算过分。但是如果记者面对的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那就不能图一时之快而“冒犯”受访者，在这样的采访中，彼此之间给予最大的尊重和礼貌才是基本法则。

　　（作者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