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一手“揭出病苦”，一手“推动疗救”——这才是媒体的责任所在。

　　“小马云”去年“消失”的时候，引发了舆论的关注；如今“小马云”回家了，又引发了新的讨论：他从流量喧嚣中回归极端困难的家庭，以后怎么办？媒体不经意间也陷入一种困境：曾助推神似马云的“小马云”进入流量的闪光灯下，如今戳破流量的魔幻，间接推动了“小马云”回家。对“小马云”及其家庭面临的“未来困境”，媒体该负起怎样的责任？

　　“小马云”真名范小勤，江西永丰县人，因为长得很像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被人拍照传到网上后走红。马云微博也转发了范小勤的照片，称“感觉自己是在照镜子”。2017年秋天，9岁的范小勤被“老板”刘长江带去千里之外的石家庄，在那里入学外，也被带着到处走穴、做直播。一个名叫王云辉的美女，一直以“师姐”“保姆”名义伴在范小勤身边。

　　范小勤父亲身体残疾，母亲智力障碍连“一二三四五都数不清”，范小勤兄弟两个也有一些智力上的障碍，整个家庭一贫如洗。因为范小勤的相貌与马云相似，他本人及家庭的命运改变了，尤其是被刘长江接走后。

　　对范小勤而言，据报道，在石家庄的学校里他穿着时髦，戴一顶棒球帽，总是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住在学校附近单价两万元多一平方米的小区，是城中村周边最贵的社区；有贴身“保姆”照顾，并有传言称他上下学有“专车司机接送”；每天中午在校门口的“小饭桌”吃午饭，“放学后有人管”……

　　对范小勤的家庭而言，刘长江每年打来 “万儿八千块钱的生活费”，还帮忙装修了两层楼，贴瓷砖、装坐便器，添置新家具和门……父亲范家发还被安排成江西小马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占股2.8%的范家发2020年从该公司分红3000元……

　　转折发生在2020年11月。媒体去采拍范小勤及其家庭的近况，发现范小勤已经有一年左右时间没有去学校了。范小勤的相关视频却在网上每天更新着，内容多为王云辉陪伴范小勤吃饭、理发、逛街等。

　　报道引发舆论高度关注，网友指责，“被消费的小孩，成为商人赚钱的工具”。一波报道后，范小勤于今年1月被送回了家。刘长江和范家发“解除了合同”，之前每年一万块钱左右的生活费没有了。

　　对于范小勤的回家，范家发感到焦虑。据中青报报道，“照顾孩子、做饭会挤占他去地里干活的时间，这个只有一条腿的男人觉得分身乏术。范小勤被诊断出来病症，他还顾不上带儿子去诊治，他也担心家里负担不起医药费”。范小勤的表哥也觉得，范小勤和“老板”签约、参加网上直播，这是好事，因为在赚钱时范小勤还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范家发对媒体的跟踪报道和舆论争议表达了些许怨言，觉得报道之后“老板”刘长江迫于压力不接收范小勤了。刘长江来解除合同时，也声称媒体到范小勤在石家庄就读的小学采访，学校担心教学秩序受到影响，建议其转回老家读书。

　　这种结果让媒体尴尬，铁肩担道义地报道，冀望“让无力者有力”，结果却是“无力者”的反对甚至埋怨。媒体错了吗？这时候，也许只能援引鲁迅先生的话，媒体的报道只是“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

　　范小勤在走红时，笔者就一度担心，随着他的成长，有朝一日他不像马云了怎么办？踩在变幻莫测的流量上讨生活，最后必然会被狠狠地摔在实实在在的泥地上。

　　一个孩童，回归家庭的庇护，循从教育的路径，觅得一技之长，这才是正常的人生之路。即使范小勤智力存在障碍，也可以获得相应的特殊教育，努力学会一定的生存技能。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和社会力量应给予范小勤及他的家庭以各种帮助、托底，防止跑偏和滑落。这才是文明社会应有的样子——再弱势的群体，都可以获得基本的保障、保护。而不至于只能随风飘摇，那样无论跃到高峰还是跌落谷底都非正常。

　　一手“揭出病苦”，一手“推动疗救”——这才是媒体的责任所在。

　　宕开一笔，如果范小勤能够在上述轨道内正常成长，远取压身之技，再凭着相貌的特别，业余参与商业走穴、直播，近收流量红利，倒也无可厚非。

　　（作者为澎湃新闻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