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文/长  平

　　又快到年终盘点的时候了。我和同事去年“恶搞”了一把，做了个“反向新闻·重构2006”，今年我们还打算继续“反”下去，但是不再虚构了，因为我们发现生活中的“反向新闻”比比皆是。这里我仅举最近网络上的一个事情作为例子。
　　几天前，有一组照片在网上广为传播。照片记录了一个李姓市委书记从北京开会回来，当地群众和机关单位夹道欢迎的盛大场面。
　　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为了欢迎李书记从北京归来，全市进行了大规模的组织和排演，有老年腰鼓队欢跳，有女子军乐队激演，有青壮年龙狮狂舞，有美少女翩然献花，有签满名字的党旗，有又长又宽的红地毯，更有满街的标语口号：“热烈欢迎李书记载誉归来”、“李书记您辛苦了”。看，这边是公安局全体干警在热情等候，那边是医院女护士在翘首张望，前面是少先队员灿烂的笑脸，后面是交通局干部庄严的敬礼……李书记或挥手致敬，或含笑握手，从光天白日一直持续到灯火辉煌。
　　在李书记和当地官员眼中，这个场面一定是正面的，体现了领导深受群众爱戴的事实，否则他不会让大家这样搞。但是它一到了网上，完全变成了另外的含义，成了他肆无忌惮地大过领袖瘾、明星瘾的证据。
　　这类事情，往往会促进网络诗歌的繁荣。这些诗歌，有人称为新民谣，有人则称为谣言。关于这事儿，网上有人以《现场观看欢迎代表归来》为题吟诵道：“下班路过新客站，看到警察站成片；赶紧路边来观看，以为有人在枪战。人多我又向前走，漫天烟花在怒吼；所有道路都封锁，肯定不是欢迎我。所有目光都向西，警车开道真牛X；记者赶忙往前跑，哦，原来是欢迎LI代表。代表下车笑盈盈，一一握手忙不停；谢谢各位老百姓，下次还去北京城。路北握完到路南，环卫工人围成团；苦了警察和记者，赶紧跟随保安全。代表握完上了车，周围烟花炸开锅；外人以为是过年，不知又花谁的钱？兴师动众去又往，低调回来又何妨；每位代表都这样？×州现象要推广！”
　　受这首诗歌启发，我又去当地新闻网查到，这位书记在十天前进京开会时，该市也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当地主流媒体和官方网站对这个欢送仪式进行了正面报道：
　　“10月12日下午5时许，×××大酒店南大厅彩球高悬，鼓乐喧天，写有‘热烈欢送李××书记赴京参加十七大’、‘李书记参加十七大是×州163万人民的光荣’的巨幅标语格外醒目。市四套班子领导以及社会各届干群纷纷赶来，欢送李书记赴京参加党的十七大盛会”，“少先队员们为敬爱的李书记送上了鲜花，并以诗朗诵的形式表达了对李书记的敬仰之情”，“在漫天的礼花和欢庆的鼓乐声中，李××书记同欢送的人们一一握手”。
　　但是，同样的事情，网络上也有一首诗歌反映，题目是《十送代表到北京》：“一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路口，地下道堵车你怎么走？二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车站，火车不停你怎么办？三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明德，宿舍楼盖不好你怎么不说？四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官湖，木业城里面客户无！五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艾山，莲玉大道确实宽！六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土山，关帝庙你一定要拜一番！七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八路，危桥要塌你一定要关注！八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占城，石屋寺哪有游客来旅行？九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港上，你看看大象是否别来无恙？十送那个代表到呀么到北京，到那里别说你光听！”
　　有人替李书记辩解道：那都是他下面那些溜须拍马的官员和没有独立人格的群众干的好事！但是有位朋友对我说，溜须拍马者最知道领导的心事。我也在想，也许李书记真的居功至伟，深受当地干部群众爱戴，也敢于光明磊落地享受如此盛大的迎送。那些编唱民谣小调的人，按照惯常的解释，只是别有用心的极少数分子。可是，等我再去看时，这些照片竟然已经从当地论坛中全部删掉了，相关的言论也正纷纷被删。这是怎么回事？套用那位朋友的话说，删帖者最知道领导的心事。
　　领导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刘小枫有本书叫《我们这一代人的爱与怕》，我希望通过这样的“反向”对比记载能够让人了解：在组织那些仪式时，李书记们在爱什么？在这些帖子被删的时候，他们又在怕什么？
　　（作者为南都周刊副总编辑）

　　来源：青年记者２００７年１１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