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根据牛津大学路透社新闻研究所对来自42个国家的132名资深行业领导者的调查，一些人在办公室办公、另一些人远程办公的“混合办公”模式将很快成为许多新闻机构中绝大多数记者的工作常态

　　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了媒体人的工作方式，进一步模糊了工作与生活之间的界限，重塑了新闻编辑部中“办公室的角色”。2021年，虽然新闻行业中的许多人开始回归办公室，但受疫情等因素影响，此进程仍然不均衡、不确定。许多人发现新闻编辑部与疫情之前已经大不相同，甚至对一些人来说，办公室已经完全消失。在此背景下，牛津大学路透社新闻研究所对来自42个国家的132名资深行业领导者进行调查。调查显示，一些人在办公室办公、另一些人远程办公的“混合办公”（hybrid working）模式将很快成为许多新闻机构中绝大多数记者的工作常态。

　　此次调查的受访者来源广泛，既包括在传统纸质媒体和广电行业工作的人，也包括那些供职于Quartz等网络原生媒体的人。调查中，大多数受访者表示他们个人和其所在的机构都赞同编辑部向更加灵活的“混合办公”模式转变。其中，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其所在机构已经决定进行重大变革，并着手实施“混合办公”模式；超过半数的受访者表示，其所在机构目前正探索实现“混合办公”模式的最佳方式；仅有约十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他们的新闻机构致力于回归到疫情暴发前的工作模式。值得注意的是，想回归到疫情暴发前工作模式的受访者中，许多来自广播和电视行业，这些行业通常配备设备昂贵的工作室，更需要面对面的团队协作。此外，由于不同的新闻采编团队情况不同，优先考虑的事项不同，因此一些机构倾向于让团队负责人来决定团队成员何时在办公室办公以及多长时间在办公室办公。

　　“混合办公”模式给新闻编辑部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机遇方面，调查显示，大部分受访者认为灵活的工作模式使新闻机构的效率更高，比如此前疫情严峻的时候，许多媒体人被迫远程办公，那时编辑部举行的线上会议通常时间更短、更有效率。此外，远程办公还可节省通勤时间，让人们有更多的时间专注于有价值的工作。六成的受访者提到，总体而言，灵活的工作模式提高了员工的幸福感。

　　挑战方面，主要表现在以下四点：

　　首先，远程办公削弱了团队内部和团队之间的创造力、协作能力和沟通能力，而这三方面恰恰是所有编辑部的命脉。鉴于此，路透社正考虑设定一些特定日子，让所有团队成员回到办公室进行面对面的社交与合作。

　　其次，受访者还表达了对居家办公易产生孤独感的担心。为了营造社区氛围、帮助员工对抗孤独感，一些新闻机构已经开始行动。比如，英国区域性新闻机构Reach为员工组织了线上的读书俱乐部和观影俱乐部，让员工免费订阅冥想类应用headspace，如果员工需要，还为其提供心理咨询服务。管理层每月都会与员工进行一次与工作业绩无关的谈话，以了解员工的心理状态。

　　再次，“混合办公”模式存在“接近性偏见”的可能，即远程办公的人的声音容易被忽视，而那些在办公室办公、与决策者近距离接触的人则可能会因为“身体在场”而受益。

　　最后，“混合办公”模式实际上增加了领导层特别是中层领导的工作压力。比如管理人员承担了与很少面对面接触的员工沟通并激励他们努力工作的额外负担，他们也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让处在不同地点的人们培养团队精神，提高协作效率。

　　“混合办公”模式重新定义办公室的角色

　　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促使人们重新思考和定位“办公室的角色”。比如，一些人越来越将办公室视作“合作的焦点”，认为实体新闻编辑部即使要对现有布局做出改变，也要确保新办公环境体现机构文化。约四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他们的机构已经重新设计了办公空间，另外46%的受访者提到其所在机构正计划这样做。近四分之一的机构已经削减了实体办公空间，而16%的机构打算在不久的将来也这么做。

　　为做好员工重返办公室的准备，德国广播公司RTL访问了不同类型采用“混合办公”模式的机构并对员工进行了两次问卷调查。RTL的调查表明，尽管员工重视更大程度的灵活性，但他们仍然怀念办公室的喧嚣。RTL的调查为其重新设计办公室奠定了基础，目前他们正计划移走办公桌，将编辑部改造成一个大家“见面和相聚的场所”——一个所有人都可使用的“共享中心”。旨在营造一种咖啡厅的感觉，通过提供不同的休息区和工作室，让员工进行创造性的互动、头脑风暴和社交。与此同时，“共享中心”内也会有一些安静的区域让人们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或参加线上会议。

　　为了增加合作、录像和举办会员活动的空间，增进记者和记者之间以及记者和读者之间的互动，西班牙会员制新闻机构El Diario早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前就开始了办公室的改造进程。El Diario的副总编辑认为以前的新闻编辑部像一个封闭的堡垒，疫情为人们提供了重新思考编辑部角色的机会。

　　虽然网络原生媒体Quartz的总部位于纽约，但目前其一半的员工都不在纽约工作。此前，Quartz宣布他们将成为一家“完全分布式的公司”，即允许公司员工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工作。Quartz的CEO指出，采用“混合办公”模式的机构需要拥有“完全分布式的思维模式”。由于“混合”实际上意味着“远程”，而“远程”意味着办公室就是一个节点，因此Quartz的CEO认为相较于“混合”，用“分布式”来形容2021年全球新闻编辑部的变化可能更为精当。

　　“混合办公”模式中“平等”与“灵活性”的平衡

　　事实上，并非所有新闻从业者都适合远程办公。比如广电行业中需要操作演播室内专业设备的员工就不适合远程办公，那些处理时效性较强的新闻的人也发现，只要条件允许，还是在办公室办公更方便些。相比之下，稿件审校编辑和软件工程师则更容易切换到远程办公状态。换言之，“混合办公”模式并不适用于所有工作类型。总的来看，最适合远程办公和混合办公的工作类型包括：需要较多个人专注的工作，比如记者和软件工程师的工作；工作任务明确、易于在线完成的工作，比如客户服务和财务工作。而对于那些处理时效性较强的新闻的工作以及需要较多团队合作的工作则不太适宜远程办公。

　　鉴于此，牛津大学路透社新闻研究所总结了判定适合混合办公和远程办公模式的可能性标准，包括个人专注度、团队集中度和工作经验三方面。报告发现，低团队集中度、高个人专注度的工作更适宜远程办公。此外，工作经验也是一个重要的判定标准，比如经验丰富的高级员工往往不需要太多的监督，因为他们已深深扎根于机构文化中；但对于那些刚刚起步的初级员工来说，则可能需要更多的面对面反馈，这反过来也意味着至少需要一些高级员工回到编辑部工作。许多受访者表示，目前让更年长、更有经验的记者重返办公室尤其困难，因为他们通常在家里有更舒适的环境，也不愿再继续承担通勤的压力，但这给培训年轻记者带来了困难。针对这个问题，路透社等一些新闻机构正开发在线辅导项目，鼓励建立帮助年轻记者的网络小组。其他机构则加强了正式培训，包括邀请高级记者和编辑做演讲。这些替代性方案可能有助于解决“混合办公”模式下培训年轻记者的困难，但对于许多新步入新闻行业的人来说，这些替代性方案还是比不上在繁忙的新闻编辑部中从有经验的同事那里通过“言传身教”学习技能更有指导性。

　　报告发现，在向“混合办公”模式转变的过程中，运营需求与平等对待所有员工的愿望之间的紧张关系日益加剧。一些机构采用了“基于工作角色的方法”，即为从事不同工作类型的人提供不同程度的灵活性，并将其纳入新的工作合同中。另一些机构则把公平放在首位，即不论员工的工作类型如何，都让他们享有同等的在家工作权利。鉴于疫情期间长时间的被迫远程办公进一步提升了许多人对工作灵活性的期望，如何平衡公平和灵活性之间的关系将成为新闻机构向“混合办公”模式转型时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此外，吸引和留住人才、提升人才的多样性也与灵活性和公平问题的处理密切相关。比如管理层需要决定，相比于那些需要更多在办公室办公的编辑，是否应该给技术或数据领域的稀缺人才提供允许居家办公的特殊待遇?是否有必要通过提供更灵活的工作地点来吸引多样化人才？

　　综上，新冠肺炎疫情对新闻行业的一个重要影响是可能为记者的工作方式和工作地点带来根本性改变。这些改变虽然不太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但在2021年，的确已经有许多新闻机构开始重新思考办公室的用途及其所带来的机遇。正如很多受访者所谈到的，编辑部的“混合办公”模式变革不仅仅是赋予员工更多的远程办公权利，还涉及更有效的使用人才和让团队更多元化等问题。

　　（本文原文为“Changing Newsrooms 2021: hybrid working and improving diversity remain twin challenges for publishers”，编译自https://reutersinstitute.politics.ox.ac.uk/changing-newsrooms-2021-hybrid-working-and-improving-diversity-remain-twin-challenges-publishers。作者为牛津大学路透社新闻研究所领导力发展主管费代丽卡·凯鲁比尼等。编译者刘沫潇为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1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