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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路的温暖时光

2010-12-20 21:4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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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华社图片编辑  王  芳
  温和慈爱的范老师,可能并不认为他对我的影响有多大。事实上,他改变了我的职业理想,决定性地影响了我的人生方向,只要他在那里,就足以让我相信和坚定我的选择;不仅如此,和范老的忘年之交更是他留给我的一段温暖又美好的记忆。在老师作古之后,这也是我唯一愿意和能够细细回忆的时光。
  从清华大学毕业之后,我住到万寿路,与范老的家只隔着一条街,这使得我们有机会像街坊一样时常碰面,就连附近哪里有菜市场和大超市,都是范老最先告诉我的。有几个周末,我俩相约一起去买菜。他骑着自行车先到我家院子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出来,车后座上挂着个布兜子。到菜市场的路也就两三百米,我俩就推着车走,好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刚刚参加工作的我有很多新鲜的感受和思考,就絮絮叨叨地说给范老听。到了菜市场里,摊贩们都熟稔地招呼他,当他是社区里一个普通老头儿,谁会去想这老头儿有什么来头?范老也跟摊贩们打招呼,自然得很,全然不是“褪下官袍回归百姓”,而是压根儿就没当自己穿上过官袍。
  有一天,我的父母想请范老到家里坐坐,本来还担心请不动,没想到范老一口答应,骑着车拎着布包就来了。我笨手笨脚地冲茶,把一袋真空压缩包装的茶叶整个倒进茶杯,冲上水盖上盖子就端出去了。等范老打开茶杯要喝水,只见满满一杯子全是被泡涨的茶叶!我们全家都傻眼了,可是范老若无其事地品着,就跟没看见一样。事后他几次提起那回小聚,只是对我母亲的贤惠温柔赞赏不已,却从不提我的糗事。老人家是真糊涂呢,还是简朴宽厚至极?
  万寿路那家“清香林”茶馆,因范老而著名。在那里,范老看着我这几年怎么长大。
  进新华社工作以后,我因为喜爱摄影,一心想调到摄影部。范老暗中使劲,向当时的新华社摄影部主任徐祖根推荐我,让我去找徐祖根谈谈。我特地将自己拍摄的“得意之作”编辑成一个花哨的幻灯片,先拿去茶馆让范老过目。结果当场幻灯片打不开,我又尴尬又着急,范老师看着我捣鼓电脑,也跟着着急,但他着急的是,我准备得这么不充分怎么应付“面试”!他说:“你就老老实实地把照片都洗出来,让徐祖根拿在手里看。这样就算他当时没法看,以后也可以看。”后来的事实证明,如果没有采纳范老的意见,我的那场面试必败无疑——在徐主任的办公室里,他根本无暇让我为他完整播放一个漫长的幻灯片。事实上,这些年来,范老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资源,一直无私地提携晚辈,让我一步一步地接近理想的实现。每念及此,都觉得无以为报。
  时间飞快地过了两年,我要从万寿路搬走了,范老十分舍不得。走之前,我们在“清香林”聊天。那一次,他说了很多话,包括极少谈及的自己最初的爱情。上海圣约翰大学里,一对才华横溢、惺惺相惜的少年心中,年轻的爱情悄然弥漫。然而因为家国的命运,这段情缘与他们擦肩而过,却又在未来几十年的新闻生涯中交汇、缠绕。这期间,无数的鸿雁传情,书信里隽永秀美的字迹,古体、英文、诗词都字字铭记……一直说话的范老沉默了,点了一支烟。我坐在对面,想读懂他,可是做不到。临别时,范老紧紧拥抱我,“常来看看我”,他说。我掉下泪来,他的脸上写满惆怅和失落。
  再一次去“清香林”,是我带着未婚夫去拜访他。范老照例提前半小时到了,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等我们。后来,范老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诸如“沉稳、细心……”之类的形容词。他说:“刚才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在想,王芳的未婚夫该是什么样呢?我就在纸上写,觉得他应该具备这些品质和性格才适合你,现在觉得真人基本上就是我想的样子。”我惊讶得闭不上嘴,范老就一直微笑着慈爱地看着我们。后来,范老题写了“佳偶天成 百年好合”的字作为送我们的结婚贺礼,他说:“这是最俗的话了,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俗的话最贴切。”
  等到我做了母亲,见他的时候就少了。一直等到女儿学会走路后,我们母女俩终于一起去了“清香林”。女儿奶声奶气地也叫他“范爷爷”,他高兴得不得了——辈分不重要了,他永远是我们心目中不会老去、不会远去的“范爷爷”……
  文章总要收尾,这意味着我得回到现实来,可是我不愿走出来。我希望时光停留在万寿路那些温暖的时刻。
  父亲给我发来短信:“你的恩师仙逝,我们亦无限悲伤。你能有今天,范老功不可没。”我和范老相识八年,从最初那个“只想将来开家书店”的文艺小青年,到今天充满干劲的新华社图片编辑;从一个只想躺在书房里的大小姐,到为人妻、为人母,我成长的每个阶段,都有范老的关怀和影响。他是我的恩师,我的挚友,我一生敬仰的大家。师恩风骨,山高水长。
  永远怀念您,范老师……○
  来源:青年记者2010年12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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