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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国采访“初体验”

2011-05-31 12:2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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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赵  金
  嘉  宾:鲁超国  齐鲁晚报·生活日报记者
      董  钊  齐鲁晚报·生活日报记者
      乔显佳  齐鲁晚报·生活日报记者
      左  庆  齐鲁晚报·生活日报记者

  主持人的话:3月11日,日本发生里氏9级强烈地震并引发剧烈海啸,国内有条件的媒体纷纷派出记者前往日本,齐鲁晚报、生活日报也派出6人采访团进行了一次跨国采访。
  “我在现场”,永远是新闻人的第一追求,这种追求不因环境的险恶而改变,不因探寻的艰难而却步。日本灾区归来,在记者们的总结文字里,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反思。这些反思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以后的重大国际新闻事件报道中,他们会更加成熟。

  我们为何会泪流满面

  鲁超国
  我虽然是个非常感性的人,但是我没有想到竟会如此失态:在从日本回来的接风宴上泪流满面。
  我们是3月13日晚上到东京的。去之前,乔显佳通过旅行社联系好了向导、翻译兼司机朱先生,并称有30名留日学生愿意担任翻译。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免费的,异域他乡,能给老乡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日本,我们彻底体会到了“时间就是金钱”的含义。14日一早,这名来自台湾的朱先生张口要昨晚的费用:共15万日元(人民币1元≈12.56日元)。
  我们惊呆了,我们不得不和他商量去灾区的费用。他的开价是:一天12万日元,过路费、燃油费、食宿费都由我们承担。我们想尽量为报社节约一些开支,于是试图再联系其他的向导、翻译兼司机(即使我们用朱先生的人和车,我们还是要再联系一个翻译一辆车的)。
  就在这个时候,福岛核电站机组爆炸的消息传来,没有司机再愿意去,30个留学生更是没看到一个人影。更让人崩溃的是,朱先生得知这个消息后,死活不去了,即使我们答应了12万日元的条件,他也一口回绝:“这不是钱的问题。”
  没有了翻译,我们看到的字听到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于眼睛失明、耳朵失聪。
  于是,我们让朱先生带着董钊和刘红杰在东京采访,其他四人开始四处打电话找人找车。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和向导却迟迟定不下来,那种有劲使不出来的煎熬,远比在灾区面临危险进行采访要难受得多。
  傍晚,终于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上两辆车,本来死气沉沉的气氛因为这个消息而瞬间活跃了,大家开始有说有笑了。
  正当大家还在讨论如何去灾区的时候,突然接到后方领导的指令:让有孩子的左庆和乔显佳去灾区,我和董钊留守东京,刘爽和刘红杰立即回国。
  房间的空气瞬间又凝固了。刘爽哭了,给蓝海总编辑发短信:“我希望能跟大部队一起行动,请求您的成全!!!”
  如果仅仅为自己着想,我想,我们中间的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坚守,但是我们不仅仅属于自己,如果去灾区可能会影响家人,影响下一代,那每个人就不得不重新掂量。面对刘爽的选择,我感动,无语。
  纠结的一晚。第二天一早,送走了刘爽和刘红杰,我们又接到后方的指令:灾区不能去了,可以放弃采访,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我们面面相觑。
  说实话,直到那时,我们大部分人还没有真正地开始采访,就这样回去了,谁会甘心?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回去。
  于是,我们提出,如果非要撤的话,不一定撤回国,可以迂回一下,暂时撤到广岛,因为那是一个受过核伤害的城市,有文章可做。
  后方给我们的指令是:让左庆和乔显佳留守东京,我和董钊撤回广岛。当天下午,左庆和乔显佳也撤回广岛。
  广岛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远离了灾区,让我们感觉就像是在度假,只不过是一场非常痛苦的旅行。
  应该说,我的正式采访是从16日开始的。到了广岛,我们从网上查询了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的联系方式,让他们给我们当翻译,并且联系好了车辆。然后我们分了工:我和董钊在一个翻译的带领下去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地方采访,留下一个翻译,在宾馆里陪乔显佳翻译日媒报道。当晚,乔显佳往总部回传了五六篇稿子。
  蓝总及时肯定了我们的做法,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借鉴的经验:以后采访类似报道,可以找个留学生专门为我们翻译当地媒体报道,整合材料,因为有些报道在国内看不到;然后,我们再采访日本民众对于官方发布的信息是何态度,这样就会大大增加信息源。
  终于可以沉下心来好好地进行采访了。在广岛采访两天后,我们又接到后方指令:我和董钊留守广岛,乔显佳和左庆去大阪,大阪城市大些,信息源多些,距离东京近一些。
  18日,我们收到了回国的指令。20日回到青岛之后,身体检测一切正常,蓝总发了条短信:“谢天谢地!”
  领导的关心让我们感动,但是,我们6个去日本采访的记者,每一个人都是心存遗憾与不甘。总结得失,有以下几点收获:
  首先,齐鲁晚报要“做主流大报,树百年品牌”,要不断提升自身影响力,就需要在重大突发事件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就像蓝海总编在总结这次报道时说的那样:“影响力的突破要靠突破有影响力的事件。这一步,迈还是不迈,不仅是一次报道的问题。”而这种难得的机会,对于记者的职业化成长是非常有帮助的。我们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这样的报道中来。
  其次,对于记者个人来说,参加这样的报道,仅有决心和勇气还远远不够。从这次采访看,我们还有很多以后需要注意的问题。比如,出国前,必须先做好后勤准备,向导、翻译是必须要提前联系好的,派出多少名记者,就需要配备多少名翻译,提前联系好,敲定好。如果出国之后再联系这些,很窝工,很煎熬,因为这是采访必备的条件。当然,我们能有懂外语的不需要翻译的记者更好。
  再次,后方调度前方记者时,特别是在遇到灾情、险情的情况下,应该先多方面收集信息,然后对灾情、险情做出一个大致判断,统一意见后,传达给前方记者。
  再有,跨国采访时,无路前方还是后方,都要有专人收集资料,然后根据资料做第二落点的新闻,可以大大提高采访效率。
  最后,借用王洪亮副总编赠送我的让人容易和爱情联想起来的QQ签名来总结这次采访经历吧:“没想到与她的遭遇,竟是如此,匆匆一瞥,潦草匆忙……”

  突发事件报道
  要跳出思维定势

  董钊
  3月13日,夜幕拉开,不远处的霓虹招牌上,到处闪烁着汉字的偏旁部首。
  东京到了。距此二百公里之外的福岛乃至以东、以北,三个关键词牵动世界:地震、海啸、核泄漏。
  一天前,我还游走在全国两会现场。此次紧急受命,与以往任何一次采访不同:突发,且跨国。
  紧张和迷茫掩盖了兴奋。紧张在于时间,每一分钟,日本东北的灾情事态都在发生量变甚至是质变;迷茫在于任务,源自对日本东北地理环境的极不熟悉,以及灾情危害的不可预知。
  我们亟需搞清楚,此次日本之行,我们要采访什么,怎么采访。
  之前我们一直认为,不到东北震区,我们的采访算不上“第一手采访”。
  第二天,我们去大使馆、东京繁华商业街,震后影响随处可见。我们才意识到,作为政治、文化中心的东京,这里是震后新闻的富矿。这与我们之前的想法相去甚远。
  鉴于福岛第一核电站2号、4号反应堆频频告急,后方要求我们退守广岛、大阪。我们离开东京的时候,心情多有不甘。现在看来,此举意义重大:核辐射渐成焦点的时候,1966年饱受原子弹摧残的广岛无疑备受关注;在东北乃至东京大批华人南撤的时候,大阪是最大的信息集散地之一。
  奔波于几个城市采访的背后,得益于后方通宵达旦的商榷和运筹。采访之中,我们也在反思,我们为什么会想不到要这么做。
  思维定势源自经验模式作怪。如果按照国内突发事件的采访模式,去第一现场是必须的,但我们在日本语言不通,地情不熟,加上其他原因,无法按照预期的方案进行。之前只想去震区的想法,给采访设置了无形的思想障碍。事实证明,采访突破需要丰富的想象力。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思维定势源自判断的主观性。我们起初的认识还局限于“到现场”和“如何到”,但随着态势的发展,后方编辑部告诉我们要冷静,一味向前的做法太过冒险。即使真正到了灾区,我们又能采访些什么?采访内容又有哪些能跳出公共资源的框架?
  思维定势源自视野的狭窄。如果留在东京,我们看不到广岛1966年核辐射留下的阴霾,也看不到经济中心大阪的人潮涌动。
  思维定势源自知识储备的不足。相对于昂贵的采访成本,单就灾难报道灾难,就显得单薄。但除了眼前看到的灾难,我们是不是还能想到灾难之外,而且与灾难紧紧相连的问题?比如从美国撤离看日美关系、从广岛看核影响、从中国救援看两国民众心态等。做好这些命题,远远不是急就章的现场报道能承担的,单靠临阵磨枪更是不行的。
  日本之行所获颇多,上述感受不为自责,只为下次采访提供帮助,以备更加精准。

  有时候,做个“唐僧”更重要

  乔显佳
  为期8天的赴日采访结束了,依然很感慨。事后我一直在问自己,有没有机会不留遗憾?是不是有过突入灾难核心区的机会?
  这次采访任务来得非常急。3月12日下午还是风花雪月的,临近傍晚接到采访任务,一下子紧张起来。
  13日全天忙得和打仗一样。一大早攥着4张票去北京,下车直奔日本驻华大使馆,订机票,到机场,下午三四点钟,我们6人就起飞了,顺利得我有点不敢相信!
  抵达东京成田机场,已经人困马乏。在东京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张罗着去灾区。
  按照在国内的经验,背包就走吧!见河搭桥,遇沟铺路就是了。可是在当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从早晨8点打出的第一个电话开始,一直联系到晚上天黑,没有一辆车愿意跟我们去灾区。这一天真纠结啊,是我8年采访经历中最难受、最痛苦、最无奈的一天。
  这一天我们前方六人打了不下500个电话,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重燃希望,挣扎、努力、呐喊。我们觉得就像是圈在笼子里的六只老虎。起码我快急疯了。
  其实当时灾区也很紧张,不断有灾难加重的信息传来,核电站高温、失灵、彻底失灵;仙台等地又发现几百具尸体;中北部大大小小十几个县市都传来余震的消息,就连我们居住的地方也不时地动山摇,让人头晕恶心。但对我来说,前线是天堂,留在东京是遭罪。
  晚上,报社领导来电,决定让我和左庆打前锋,去海啸死人最多的岩手县,其余4人在东京留守。尽管明知去岩手要穿越福岛县核辐射区,但我很激动,一点儿也不怕。左庆也很坚决,我们觉得两个享受过一些人生乐趣的男人,有责任代表前方记者团冒这个险。
  但晚上10点半,蓝总给我打电话,字字语重心长地说,福岛的核电站又爆了,任务取消……
  经过14日这极端痛苦的一天,我冷静下来。决定就地采访。此后陆续转战广岛、大阪,每天写回大量稿件。
  这次采访中,我一直问自己,齐鲁晚报为什么派出自己的记者?我们前方记者团有没有机会突进重灾区?得出结果是,机会还是有的,尽管稍纵即逝。我觉得,面对日本震区这样的采访,一个始终抱有“向西,向西”意志的唐僧,要比100个有神通的孙悟空更重要。遗憾的是,我犹豫过,动心过,但没有抓住那一点的机会。

  挖掘“事件之内”的故事

  左庆
  在日本8天的日夜采访奔忙,留给我们许多遗憾,有许多经验教训值得总结。
  作为去采访大地震的记者,每个人都有个共同的目标——去第一现场、去地震海啸损毁最严重的地方。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地震海啸还造成核泄漏,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人在心理上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引发了原先我们估计不到的后果:从东京到宫城、岩手必须穿越福岛核电站核辐射区,已经定好的在东京的车辆、司机、翻译都拒绝前往。加上14日、15日福岛核电站几个机组相继爆炸,使得我们去第一现场的几率越来越小。回来后反思,到达时应该马上兵分三路,两路驻守东京,其中一路伺机而动,如果风往北刮,东京一路出击,另一路马上飞往日本最北端北海道(因为仙台的机场已经关闭);如果风向往南刮,从北端看看能否有机会赶到岩手。后来我们6个人在一起讨论时也认为,要是能连夜往宫城、岩手赶,也许就能有更大的突破。值得反思的另一点就是对事态发展估计不足,没有料到核泄漏造成的影响,应该事先准备防护服、核物质微型检测装备等。还需要注意的是翻译人员,最好是在国内带去,这样容易协调,省得到了现场抓瞎。
  去不了第一现场时怎么办?
  14日晚,当车辆、翻译到位,准备第二天一早去宫城、岩手时被后方紧急叫停。晚上和蓝总电话沟通时说出了自己没能到最前线的遗憾。蓝总说,到14日距离地震发生已经是三天多了,第一现场的照片已经铺天盖地,现在主要应该考虑报道的是核辐射给人们带来了什么?拍出不一样的照片。15日,福岛核电站几个机组相继爆炸,持续的北风将福岛核电站的放射性物质刮往东京。市民情绪原本相对稳定的东京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大街上,行人稀少,戴白口罩出行的市民骤然增多;由于限电,地铁开始停运。这时,我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我们“看见事件之内”的时候到了。因为在到达日本的这几天里,地震几乎无处不在,俨然已经成为日本人生活的一部分了,但是日本人对核泄漏却是出奇地怕,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受到过伤害。于是,逃离东京的人们、世界上最繁忙的东京地铁站内罕见的行人稀少的场景、寺庙里祈祷的人们……在东京的几天里,我力争通过社会的各个层面,挖掘“事件之内”的故事。
  作为一个专业记者,我希望能用独特的眼光发现事件背后的故事。希望人们再次翻看我们的照片和文字的时候,能给读者留下点什么。○
  来源:青年记者2011年5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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