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4日 星期三

语言表达可爱性新变与社会情感结构转向

2023-02-01 15:01:01

来源:青年记者2022年12月下   作者:孟翀 王天伯

摘要:  摘 要:在视听传播中,可爱性作为一种以青年为对象的情感、形象指认,将其加注在语言表达中并进行大众化推广,不仅暗含了和谐社会的轻

  摘  要:在视听传播中,可爱性作为一种以青年为对象的情感、形象指认,将其加注在语言表达中并进行大众化推广,不仅暗含了和谐社会的轻松气氛,还彰显了文化的民主氛围。除此之外,在跨文化交流渐涉深水的今天,“二次元”文化中的萌元素加深着中国大众文化的“可爱性”认知。基于此,弥漫在整个社会大众文化空气中的“可爱性”,作为一种个体情感的凝聚,映射着新时代的情感结构更迭,极具当下性的后情感主义正在向现代社会发展的主流思想不断渗透,这一转变趋向更呼之欲出。

  关键词:语言表达;青年文化性;萌文化;后情感社会

  第5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6月,20-29岁和30-39岁的网民占比分别为17.2%和20.3%。国家统计局将“青年”的年龄段定义为15-34岁,由此可见,青年网民群体高于其他年龄段群体,在视听传播中占有较大比重。青年群体所彰显的对传统事物的反顺从和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使青年性、青年文化性在无形之中重塑了对信息传播的认知。这些青年成为中国现代以来最敢于消费的一代,他们的兴趣和喜好主导了文化消费的走向[1]。青年文化含蕴丰富,囊括了理想主义、启蒙主义与社会主义,青年文化所映射出的温情、对世界求知探索的热望、对美好未来的神往,从未缺失于任何一个时代[2]。基于此,带有无限青春活力的青年文化性空气弥漫在视听传播之中。本文将通过梳理青年文化性所折射出的可爱性新变,展现跨文化交流中大众文化对“可爱性”的认知,分析可爱性如何从个体情感凝聚实现社会情感结构变迁。

  青年文化性折射出的可爱性新变

  “上一秒还念着都是套路绝对不买,下一秒就说着真香买到手软。”如果不对该语句的文本来源进行注解,很难想象这是出自央视新闻栏目《共同关注》新闻主播的口播。但如果加持了“朱广权”三个字,受众似乎便会欣然接受。凭借着无数金句而“出圈”的央视新闻主播朱广权,被赋予了“段子手”的标签,其幽默风趣的语言表达风格得到受众尤其是青年受众热捧的原因除老生常谈的“接地气”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将青年文化性注入语言表达之中并进行大众化推广。这在无形中改变了我国青年受众对宣讲式、说教式的新闻主播语态的固有印象,主播所携的青年文化性的时代观念正逐渐显露。应当以青年和青年性的概念界定为切入,厘清和探讨青年文化性。美国社会学者伯杰在其研究中表示,可依照年代学对青年进行概念界定,认定社会中某一特定人群的行为倾向为青年性。青年性的本质为一种亚文化特质,即自青年人固有的行为方式中提取而来,且这种提取极具抽象性。青年性同青年间相互关联,但这一特性不能仅看作青年群体的文化属性,青年性亦可延伸至其他群体[3]。

  而可爱性是一种以青年为对象的情感、形象指认,是一种娱乐化、休闲化、时尚化、民主化的标签。最佳解释推理(Inference to the Best Explanation)是较早将可爱性与学理议题相结合的理论,具体体现为解释的可爱性、可爱性的理论等概念,并将其运用在应用语言学、二语习得及语言教学领域的研究之中[4]。由此可见,可爱性与语言的相关研究之间的渊源已久,在当今社会将可爱性加注在语言行为中,可以凸显出独特的时代特性。但语言并非语言表达,对语言表达的理解一方面指在书面语言的过程中运用字、词、句、段的能力;另一方面指将语言从静态的书面文字文本,经由人的发声器官处理,变为有声语言动态传播的过程。语言表达是播音员主持人创作节目的基础,这一概念在很长一段时间仅限于播音与主持艺术学科或媒体一线的播音员主持人群体。在受限于网络技术发展的大众传播时代,自上而下的传播模式很难将末端的信息上传,传统媒体对话语权的垄断使得媒体不断“中心化”,可以表达个体想法和观点的渠道效率低、传播慢,造成传统媒体所传播的信息与大众所接收的信息不对等的现象。泛媒时代将传统媒体垄断的格局完全打破,使传统媒体不断“去中心化”。传统媒体、新媒体、个体都成为新媒介格局中的传播节点,每个人都同时拥有生产信息和接收信息的双重身份[5]。

  随着泛媒时代的到来,短视频平台经过数据驱动算法后形成的用户喜好,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用户在大众传播时代所无法实现的“主持梦”。但个别用户会因为自己的声音不够悦耳、普通话不够标准等原因羞于进行语言表达。手机视频编辑工具“剪映”App中的“文本朗读”功能基于人工智能的识别,可以实现用多元的表达风格来代替自己的声音,此举打消了用户的“声音焦虑”。因“文本朗读”中的特色方言和萌趣动漫两种类别既“蠢萌”又“可爱”的表达风格,成为用户进行类别选择时的首选,为语言表达的可爱性塑造增添了强劲动力。“文本朗读”功能完全打破了语言表达应时刻保持“字正腔圆”的刻板印象,同时也助推了播音与主持艺术学科和媒体一线的播音员主持人群体对语言表达多元化的思考。除了声音可以通过人工智能进行可爱性处理外,外貌也可以根据不同的场景生成不同的3D卡通形象,此举打消了用户的“容貌焦虑”。经过一系列功能的加持后,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用户进行语言表达的后顾之忧。

  在现代化进程不断加快的中国社会,“技术-文化共生”性生态赋予了数字原住民话语权的张扬和释放。如今,人们可以随时随地通过自媒体平台表达自我想法,“万众皆媒”意味着语言表达所限制的范畴由学科、媒体一线下沉到“人人”。所以,语言表达是大众的狂欢。“万众皆媒”使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信息的洪流中被不经意地“选中”,从而形成新的舆论焦点或成为代表某一潮流的先锋。此时,青年文化性所折射的语言表达可爱性不仅暗含着和谐社会的轻松气氛,也体现了数字媒体时代青年文化主流化趋向和娱乐泛化后所形成的文化民主氛围,全民拥抱青年性成为文化主潮及商业主潮。

  跨文化交流加深中国大众文化的“可爱性”认知

  21世纪以来,文化多元发展的趋势渐次形成,任何文化都在主动或不经意间与其他文化产生交互作用,使得文化间的交流与融合向趋于常态化的方向游走。对于大众文化的定义向来错综复杂,在《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第七版)》中,英国学者约翰·斯道雷在界定大众文化这一概念时,从六个不同的角度出发,“被很多人喜好或热爱的文化界定为大众文化”作为概念之一因简单且易懂,常被后人引用[6]。在这其中,尤以高度年轻化的互联网文化对中国大众文化的渗透和影响最引人注目。在形形色色的互联网(亚)文化形态中,基于二次元文化的萌元素无疑是最为活跃的一种[7]。“萌”一词缘起于中国,本义为“萌发”“开始”,“萌”的含义变化是伴随着日本文化的传入而发生改变的,在此过程中,日本动漫文化得益于文化的跨区域传播所释放出的强大感染力,获得了中国网民的青睐。由于“二次元”爱好者群体在中国青年互联网用户中占有较大的比重,其对中国大众文化所产生的影响日渐深远。

  搭乘“二次元”文化的快车,萌文化在视听传播中的出现屡见不鲜,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动漫产业中,婴儿肥且说着一口四川普通话从而彰显了语言表达魅力的太乙真人形象;在影视产业中,霸道总裁和温柔娇妻所形成的反差萌形象;在文创产品中,2022年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的“呆萌”形象;在社交过程中,以颜文字为基础的表情符号、表情包,延伸并承担了网络社交中的语气、情绪等功能,极大地丰富了语言文库。以上从萌文化中所凸显的可爱性特质,较为局限地统一在了形容较为娇小的事物或反差相对较大的事物中,即“讨人喜欢”的。如从“可爱”一词的原始定义出发,便可挖掘出对“可爱”除“讨人喜欢”之外“深受热爱”“令人敬爱”的其他理解。基于此,反观近年来一系列具有代表性的主持人的语言表达风格,如《主播说联播》中康辉的“该高大上绝不低姿态,该接地气绝不端架子”、《朗读者》中董卿的“大气端庄、优雅从容、清新隽永”、撒贝宁在新闻“犀利”与综艺“耍宝”之间的游刃有余,均彰显令受众“深受热爱”的可爱性特质。在国家形象塑造方面,国家领导人形象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严肃的风格出现。2012年以来,不仅经由卡通、动漫等可爱性方式处理的领导人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对领导人个人生活事迹的故事化呈现也令人眼前一亮。除此之外,领导人在特定场合的语言表达也在逐渐向可爱性趋近,彰显“令人敬爱”的可爱性特质。2020年年末,央视新闻制作了“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与人民群众最温暖的相遇”短视频[8],在该视频的14个场景中,有人物对话并能够展示语言表达可爱性的场景有8个。

  从以上种种现象可以窥见,随着大众文化丰富的可爱性不断深入人心,加之商业资本的助推,从而使可爱性的文化商品逐渐形成,可爱性的文化政治策略逐渐成为国家形象塑造的新方向。在《文学百科辞典》中,形象的阐释多停留于文学理论层面,泛指语言形象,即以语言为手段而形成的艺术形象。从此概念出发便可以延伸对形象一词的理解。基于此,从“软实力”的文化角度出发,在塑造可爱中国形象的过程中,语言表达亦可属于形象塑造的范畴,语言表达的可爱性依托视听传播的新势能,为可爱中国形象塑造增添了强劲动力。

  “可爱性”从个体情感凝聚到社会情感结构变迁

  在极具现代化的公共文化空间之中,大众就类别差异化的社会议题做出讨论时更加注重情感性、审美性的表达,多数情况下,情感表达才是意识形态传播的目的[9]。20世纪9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梅斯特罗维奇提出了“后情感社会”(postemotional society)理论,这一理论聚焦和反映了社会现实,其认为后情感主义(postemotionalism)富有当下性,在现代社会发展中必将充当思想趋向的主流[10]。后情感主义的本质是情感操纵,即指情感在他者或自我的操纵下,演变成机械性的、柔和性的、大量生产的然而又是压抑性的快适伦理(ethic of Nice-ness)[11]。美国社会学家大卫·里斯曼在20世纪50年代的《孤独的人群》一书中提出“他人导向型”性格,即三类典型社会性格的一种,是描绘出关于以他人认同为基础的个人公共性格的达成。人际情感是对对方产生的情感体验,首先表现为共感,共感的结果是共情。从共感到共情的过程便是认同的过程。由此可见,共感、共情、认同、情感之间相互交织,应以全局观视角统一考量。

  “他人导向型”性格最显著的特点为个人所展示给他人的形象务必看起来要“好”(nice);其次,这一性格的人尤为注重其同他人间的关系,相较于被人尊重,他们更想找寻被爱;再次,同他人在情感上的联结一致与和谐是个人实现目标的关键路径;最后,其极具开放性,不将个人的想法藏匿,甚至可以向他人介绍和展示其私人生活[12]。

  2022年北京冬奥会不仅创下了中国代表团金牌数和奖牌数的历史新高,一系列运动员也凭借着具有可爱性的语言表达而成功“出圈”。新一代运动员谷爱凌在社交媒体平台大方、真诚地分享自己的隔离生活、健身经验、日常生活碎片,同时称所有喜欢自己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在这个过程中,谷爱凌就像一位邻家女孩,强烈的“分享欲”让大众与这位一骑绝尘的奥运冠军之间没有任何距离感。在自媒体平台,因谷爱凌独特的北京口音而掀起的全网模仿热潮被网友称为“谷爱凌式表达”。一时间,谷爱凌又因语言表达的可爱性再次火爆全网。而谷爱凌可谓将“他人导向型”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并以他人认同为基础达成了个人公共性格,即对方伤心流泪,自己不禁难过、跟着痛苦;对方兴高采烈,自己也不由得眉开眼笑。在从共感到共情的认同过程中,经由可爱性处理后的语言表达承担了重要的中介作用,真正做到将对方的情感作为自己的情感去体验和感受,同时自己也具备了和对方同样的情感。值得注意的是,社交媒体多元纷杂的今天,“他人导向型”性格受到了文化操演,这一社会人格的流行正在“网红”群体的粉丝经济下得到印证和体现[13]。与此同时,后情感社会的快适伦理能够就日常生活中的伦理做出反应,其区别于情感主义时代的伦理,所追求的由美、审美、本真、纯粹等向快乐与舒适的方向转变,其更强调的是反映在日常生活中的快乐与舒适,即使是虚拟和包装的情感,只要快适就好。快适伦理堪称后情感社会的一个显著标志[14]。

  人际关系的建立靠沟通,建立沟通最方便且有效的渠道是塑造语言表达的可爱性,在此过程中传递人们的情感,使社会情感对人际关系起到纽带作用。基于青年文化性所折射出的语言表达可爱性和跨文化交流对中国大众文化的可爱性认知加深,弥漫在整个社会大众文化空气中的可爱性作为一种个体情感的凝聚,逐渐反映整个时代情感结构的变迁,同时个体化的情感也被注入了社会化色彩。视听传播的情感表达俨然不是自然领域之中寻求的有感而发,在商业诉求同理性主义相衔接、共作用的背景下,更倾向于走“去阶级化”的路线,在与广大受众一同享受情感资源的同时完成情感资本消费的总和[15]。在视听传播中,语言表达的可爱性塑造不能只依靠“国家队”,还要广泛动员社会力量,既要“大而全”,也要“小而美”;既需要“正规军”,也需要“游击队”[16]。在语言表达的可爱性对社会情感产生积极影响的同时,也要让全民参与到语言表达可爱性的塑造中,做到可爱的中国人说可爱的中国话,全民合力推动可爱中国形象构建。

  参考文献:

  [1]任庭义.论电影与青年文化消费[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03):177-178.

  [2]战迪,吕丹妮.都市电影中青年文化的当代表达与现实困惑[J].当代电影,2016(03):178-181.

  [3]战迪.浅谈电视节目主持人的明星文化[J].中国电视,2014(09):80-82.

  [4]杨丽.语言迁移研究的最佳解释推理视角[J].外语研究,2018,35(01):46-51.

  [5]刘程悦.群体传播视阈下中国国家形象塑造的萌化现象研究[D].湖北民族大学,2021.

  [6]约翰·斯道雷.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第七版)[M].常江,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01.

  [7]孔朝蓬,刘琦.作为文化的“萌”元素:互联网时代中国青春电影的接受美学分析[J].当代电影,2018(09):133-136.

  [8]2020,最温暖的相遇.微信公众号“央视新闻”,2020-12-25.

  [9]Tarta A.G., Clash of the European Public Spheres: Offline Versus Online,and Cultural Versus Political. In Ph D diss., University of Copenhagen,Denmark,2011.

  [10][13][15]战迪,邓慧敏.当下中国都市电影中的后情感主义叙事机制评赜[J].当代电影,2021(06):99-104.

  [11]梅斯特罗维奇:后情感社会[M].伦敦:赛奇出版公司,1997:44.

  [12]沈宏芬.后情感主义理论:梅斯特罗维奇的社会情感批评[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7(05):122-128.

  [14]王一川.从情感主义到后情感主义[J].文艺争鸣,2004(01):6-9.

  [16]赵新利.共情传播视角下可爱中国形象塑造的路径探析[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1,43(09):69-74.

  [孟翀:东北师范大学传媒科学学院(新闻学院)播音与主持艺术系主任,硕士生导师;王天伯:东北师范大学传媒科学学院(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

来源:青年记者2022年12月下

编辑: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