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植发广告比新闻强势，而这个行业的深度报道，又有几篇呢？

　　“喝最贵的枸杞，养最少的头发”“最小15岁，80后、90后已成植发主力军”“每4人就有1名脱发者”“我国每6人中有1人脱发”……，脱发的概率到底是多少？四分之一和六分之一，听着差距不大，但有我泱泱大国近14亿人口做基数，人数差大了去了。

　　上述言论早就屡见不鲜，无论是社交媒体还是正经官媒，这一两年脱发话题频频出现，也成为热搜榜上的常客。为什么这个话题如此有魔性？别的因素不谈，它的可代入指数可以说非常高了。每人每天多多少少都要掉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掉发容易长发慢，在意身体变化的心理每个人都有，所以很容易引发共鸣，加上一波又一波的热搜引领，没几个月就网上众口一词“全民脱发”了。

　　但网络一边倒的情况往往和现实并不挂钩。假如全民肥胖还能肉眼可见，脱发就隐蔽了些，很难从路上零零散散的“地中海”画面中得出全民脱发的结论。因为参与门槛几乎为零，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参与讨论，却极少有人对这个社会热点提出质疑：全民脱发是否是个伪命题？它是否真实存在，是自发形成的社会性话题，还是有引导性的设置议题？

　　一个不能忽略的基础信息是：对脱发敏感者正是互联网主力人群，80后、90后甚至包括00后，基本上是网络主力军，也拥有最大的话语权。他们仍然属于年轻群体，也更为看重外表，敏感于身体变化，类似脱发、美容、健身类话题本就是他们热衷讨论的焦点问题。而真正遭受脱发痛苦的，已经接近脱发的尾声甚至结束的老年群体，反而没有多少人关心他们的脱发困境，处在舆论场边缘。主力群体的特性决定了这个网络话题的火爆指数和真实程度均高于现实。

　　现在网络上全民脱发类文章的数据来源，大多来自一处数据调查——中国健康促进与教育协会公布的《中国脱发人群调查》，其中数据表明中国有2.5亿脱发人群。这个数据被广泛引用，也是“中国每六人就有一个脱发者”结论的来源。对于这个调查的权威性和可参考性，一般人因为缺乏足够的专业知识无法作出评价，但作为一个非营利性学术协会，即使专业性达到业内顶尖，其研究成果也很难作为唯一数据来支撑并界定一个“全民××”的情形。从一个数据推导出一个社会现象，口气略大了些。

　　互联网公司的推波助澜也不容小觑。别忘了，最初脱发话题的引导者就是程序员，他们以熬夜加班等高强度工作闻名于世，又以脱发、猝死等可怕事件深入人心。讨伐996的声音有多大，为自己困境发声的动力就有多强，所以互联网从业者对此话题是最有代入感的，带动话题的能力也能在此时适度向利己的方向倾斜。

　　更不要说，其背后有资本力量的搅动。“全民脱发”在网上看似玩笑阵阵，背后资本市场随之跟风而来，新风口说铺天盖地。据《2018年淘宝男性消费报告》，我国防脱产品年销量增幅达104%，这可是能查证的实实在在的销售业绩。与此同时，植发广告开始遍布社交媒体、新闻客户端，也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新闻事件中，似乎有和整牙一样成为个护新风潮的倾向和潜力。互联网公司在社交媒体广发广告之余，甚至还有的索性自己上阵。网易考拉在今年4月推出“脱发险”，约定凡购买网易考拉工厂店摩洛哥护发系列产品，一年内依然脱发者，最高可获赔偿10000元。“利高者疑。”既是宣传者，又是舆论获利者，谁能相信其中没有私心。引领一波网络热潮，再跳进蓝海中掘金，这波真的稳赚不赔。

　　说来说去，问题又回到原点。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能看到的专业报道太少了。脱发如何界定，是指自然生理现象型脱发还是病理性脱发？植发广告比新闻强势，而这个行业的深度报道，又有几篇呢？全网热卖脱发话题的时候，正需要专业报道降温、清醒的时候，却还是缺乏抗衡的专业声音。

　　照这个路数，其实比起全民脱发，全民焦虑、全民高压也可以营销起来，还更有科学说服力，以及肉眼可见的真实案例支撑。在普通网友眼里，脱发、焦虑、高压不过是日常事，但在经营者眼中，都是生意。

　　（作者为检察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