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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业危机也是新闻学的危机

2022-03-21 09:50:26

来源:青年记者2022年3月上   作者:曹林

摘要:  如果业界面临的生存危机总是在学界得不到回应,学界研究的课题与业界痛点总是隔着,学界就无法树立自身的文化权威。

  新闻业正被“危机话语”所包围,缺乏振奋人心的叙事,虽然芭比·翟利泽认为新闻业面临的是“不确定性”而不是“危机”,这种文字游戏回避不了问题。关于当下新闻业面临的危机,有学者专门分析了三种“危机话语”(王辰瑶,2018)。“盈利危机话语”:广告断崖式下降,市场份额变小,传统收入来源“断粮”怎么办?“结构危机话语”:新媒体冲击下,传统新闻业如何转型,如何在商业逐利下保持公共性?“观念危机话语”:多重社会条件的急剧变化造成新闻业诸因素关系的变化,新闻业某些共识性观念遭到重大挑战。这主要是美国新闻业的“危机话语”,如果放到中国的语境中,这种危机感和转型焦虑似乎更加强烈。

  然而,这只是新闻业的危机吗?新闻学界可以置身事外作旁观者吗?仔细分析,这些“危机话语”绝不只是新闻从业者的危机话语,也是新闻教育和新闻研究所面临的危机。业界的问题会迅速以某种方式传导到学界,很多是专业共同体共同的危机与挑战。

  经常有人批判当下新闻业太浮躁,经常被反转新闻打脸,可这只是新闻业的问题吗?一个学者看到了背后的新闻研究问题:在新闻研究中,对新闻时间性的理解不够深刻,捆绑了对新闻业未来的想象。目前学界在对新闻时间性的讨论中,同业界一样过于强调时间的加速感、枯竭感,其实正是这样的一些单一性的看法,导致社会上报纸已死、新闻末日的说法甚嚣尘上,一定程度上威胁了新闻作为一门学科存在的正当性。因此,学界需要在拓展新闻时间的研究上做出更加扎实的努力,从更深更广的哲理层次入手,重新建构新闻的时间性“大厦”。(陈楚洁,2018)

  再回到开头提到的当下新闻业“危机话语”,无论是“盈利危机话语”“观念危机话语”还是“结构危机话语”,都很容易在业界与学界间形成危机传导。就拿观念危机来说,纠结着中国新闻从业者的一种观念焦虑在于受10万+流量话语冲击,传统新闻业曾根深蒂固的“内容为王”观念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一个拿过诸多中国新闻奖的记者说,感觉今天不会做新闻了,辛辛苦苦“用脚采访”采写的新闻,全是内容干货,可阅读量很低,自媒体随便到网上扒些材料拼凑一篇文章,起个煽情的标题,分分钟就10万+。

  10万+商业意识形态对业界的规训,很快传导到新闻教育中,“如何篇篇10万+爆款文”之类的技巧性讲座,让象牙塔再难有一张认真研习“用脚采访、用笔还原”的安静书桌。当传统内容受到冲击,专业价值共识被稀释,新闻传播域“观念的水位”下沉,作为应用学科无法脱离实践的新闻研究者,其研究的“问题意识”自然会与实践“水位”保持平衡。

  还有“盈利危机话语”也是如此,新闻业受到冲击,内容生产部门不断裁员,一方面削减传统岗位,一方面对内容岗位进行转型融合,业界对人员的需求结构发生变化,势必会传导到新闻教育过程中。面对业界需求的变化,新闻教育是顺应业界需求的变化,还是坚持传统的教育方式?新闻业的不景气,一头影响到就业,一头影响到招生,新闻系就很难招到优秀的人才。业界的盈利危机,也是新闻教育的危机。虽然学界课题并不依赖业界,学界老师也不需要太多依赖给业界讲课获得收入,但业界不景气,疲于应对转型和融合,新闻学研究提不出对策,无法给出解药,传统那套理论失灵,这也是研究的危机。

  虽然新闻学研究存在的正当性主要不是“服务业界”“作为智库为业界提供对策服务”“给业界释难解惑”,但如果业界面临的生存危机总是在学界得不到回应,学界研究的课题与业界痛点总是隔着,学界就无法树立自身的文化权威。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共同体中的命运是联接的,新闻业的危机也是新闻学的危机,即传统理论的阐释危机和对策研究的失语危机。学者不能只盯着自己的职称与课题,记者不能只盯着饭碗和稿子,学界、业界不能以孤立的视角看待彼此的危机,而要以共同体视角去应对共同的挑战。在一次新闻学院院长论坛上,一位院长说:“这一届新闻学院院长是最忙的,诸多挑战让新闻业新闻学都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确实得有这种唇亡齿寒的共同体意识啊。

  (作者为知名媒体人)

来源:青年记者2022年3月上

编辑: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