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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把“网络社会标准”当普遍标准

2022-04-07 10:01:27

来源:青年记者2022年4月上   作者:曹林

摘要:  “网络社会标准”已经成为一种吞噬着其他空间、其他判断的标准,成为某种对思考形成侵凌性和封闭化的标准。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阎学通教授近来的一篇短文,引发广泛讨论。他针对我国国际关系研究中出现的问题,提出四个建议,这些思考因为触动当下学界的痛点和时弊,形成“出圈”的触动与思考。

  前三个建议是,第一,多研究原理,少搞政策建议;第二,多学习不会的,少反对不懂的;第三,多追求专业的,少沉迷时评的。尤其促人思考的是第四点:多信奉学术标准,少在意网络社会标准。他说:以社会标准衡量指导学术发展没有好处,因为社会标准是功利性的。学术研究需要研究者享受自己的研究成果,而不是享受社会的吹捧。以学术标准检验我们的成果,学术水平就会不断提高,而以网络社会为标准,学术水平就可能不断下降。

  在前段时间广为传播的演讲中,阎教授就批评过“网红误人”。他认为00后大学生深受网络观念影响,把经济决定论、阴谋论、债权武器等网红们的观点当作常识。“他的脑子里已经灌进去了大量网红们的言论,比如我上国际经济课,课上就有学生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对美国抛售美债。因为网红们说只要抛售完美债,美国就完蛋了,他就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我很认同阎教授的这个观点,慎把“网络社会标准”当标准,不仅是在学术研究、传道授业和知识获得方面,公众的日常思考和理性判断也应与网络保持距离,戒除对网络快餐的依赖,坚守知识标准和批判性思维。媒介是人的延伸,但如果身在其中的人缺乏认知主体性,让网红占据人的思考,被网络判断所主导,媒介很容易对人的思想形成“截除”,让人成为在知识、心灵和判断上不健全的人。

  可怕的不是“网络社会”,而是“网络社会标准”已经成为一种吞噬着其他空间、其他判断的标准,成为某种对思考形成侵凌性和封闭化的标准。

  第一个标准是“流量”。如今网络以压倒性的胜利使“流量”成为一种评判一切的标准。这种让人癫狂的流量标准,对其他标准形成侵犯性的碾压,把本应有自己独立规范和标准的事物卷入流量标准中。新闻报道,不看其本身的专业价值,只看流量。学术文章,追求发到公号中能不能引起大众关注。专业媒体,小编努力迎合大众的兴趣从而吸引粉丝。网络社会的流量标准,使学术、课堂、新闻成为网络和网红的跑马场,“逼”着专业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为本不属于自己的观众表演拙劣的流量舞蹈。

  第二个标准是“舆情”。把网络社会中的某些声音当成主流的民意判断,把正常的争议、讨论泛舆情化,形成对正常思考的裹挟。一句“舆情”让本来正常的事情敏感化了。其实有些政策观点或事情引起一些讨论很正常,有不同声音甚至是批评非常自然,这是公共讨论应有之义,但一说“舆情”就让人紧张。“一有争议一有反对声就说明这事不好、这人有问题”的“网络社会标准”,将争议和讨论泛舆情化,将一切争议定义为“舆情”,对其他标准形成很大挤压。

  第三个标准是“网红权威”。网红是怎么形成的?网红,是在网络上红,这种媒介基因决定了其“红”并非因为知识判断专业权威,而是因为符合网民的需要,或即时的情绪需要,或圈层的立场需要,或传播的极化需要,或营销的煽情需要,或大众的共情需要。不同领域和专业有不同的判断标准,比如学者陈平原就说:“当一个学者说出一句话、表达一个观点或者写出一本书来,大家都叫好,证明你跟大众的水平是差不多的,这样才可能有一呼百应的效果。一个好的学者,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十年以后才能感觉到他的价值,二十年以后大家会觉得他有预见性,这才是学者应该做的事情。”

  网络是一种“拉平”机制,拉平到大众审美和理解层面,作为三手、四手、五手、六手信息知识,寄生于社交媒体平台、依靠点击打赏存在的网红观点,很多时候是“消费性”的,本身是文化工业和消费社会的产物,然后供大众情绪消费。如果看不到网红及其观点的生成机制,让网红的脑袋长到自己肩膀上,把网红的观点当评判标准,这是知识和思想的退化。

  (作者为知名媒体人)

来源:青年记者2022年4月上

编辑: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