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耄耋之年指多大年纪　　2018年，著名电影演员拧∧以83岁高龄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6月28日央视网报道：已过耄耋之年的拧∧心里有

　　“耄耋之年”指多大年纪

　　2018年，著名电影演员拧∧以83岁高龄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6月28日央视网报道：“已过耄耋之年的拧∧心里有一个存在了六十多年的愿望还没有实现，那就是加入中国共产党。”同一天《文汇报》报道：“拧∧在党的引领下走过了漫长岁月，终于在耄耋之年达成夙愿。”83岁的拧∧，究竟是“已过耄耋之年”，还是正值“耄耋之年”？“耄耋之年”到底指多大年纪？

　　让我们先看看古代训诂学家和现代辞书是怎样解释的：

　　耄：《书·大禹谟》“耄期倦于勤”孔安国传：“八十、九十曰耄。”《诗·大雅·板》“匪我言耄”毛传：“八十曰耄。”《现代汉语词典》：“指八九十岁的年纪，泛指老年。”

　　耋：《诗·秦风·车邻》“逝者其耋”毛传：“八十曰耋。”《左转·僖公九年》“以伯舅耋老”杜预注：“七十曰耋。”《现代汉语词典》：“七八十岁的年纪，泛指老年。”

　　耄耋：《汉语大词典》：“犹高龄，高寿。”《现代汉语词典》：“指老年；高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八九十岁或七八十岁的老年。”

　　再看看古今使用“耄耋”或“耄耋之年”的范例：

　　明·王阳明《书林司训卷》：“林司训年七十九矣，走数千里，谒予于越……乌有耄耋之年而犹走衣食于道路者乎！”

　　明·唐时升《南翔里有八老人为社，长者年九十四，少者年八十一，居止不一二里。耄耋相望，杯酒谈笑，日相娱乐，诚太平盛事。诗以纪之》：“坐中祭酒九十四，敬酹社公旨且清……桂林从事八十一，只闻唤弟无呼兄。”

　　梁实秋《雅舍小品·年龄》：“从前看人作序，或是题画，或是写匾，在署名的时候往往特别注明‘时年七十有二’‘时年八十有五’或是‘时年九十有三’，我就肃然起敬……只是当时我离那耄耋之年还差一大截子，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有资格在署名的时候也写上年龄。”

　　郝铭鉴《幽默人长寿》：“当我们进门时，周先生正聚精会神地端坐在电脑前面。那年周先生已是95岁！人类社会最先进的科技产品，和一位从清代末年走来的耄耋老人，神话般地连成了一体。”

　　习近平总书记在给周令钊（99岁）、戴泽（96岁）、伍必端（92岁）、詹建俊（87岁）、闻立鹏（87岁）、靳尚谊（84岁）、邵大箴（84岁）、薛永年（77岁）等八位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的回信中说：“耄耋之年，你们初心不改，依然心系祖国接班人培养，特别是周令钊等同志年近百岁仍然对美育工作、美术事业发展不懈追求，殷殷之情令我十分感动。”（见2018年8月31日《人民日报》）

　　从古书旧注、当代辞书释义和古今典范用例可以看出：“耄耋之年”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说它泛指“老年”（《现汉》的解释就是“六七十岁以上的年纪”），下限有些偏低；说它泛指“高龄”（《现汉》的解释就是“多指七八十岁以上”的年纪），看来比较合适。说具体一点，就是指七十多岁到九十多岁这个年龄段。这样说是符合语言应用实际的：王阳明把79岁称为“耄耋之年”，唐时升把81岁到94岁的“八老人”都称为“耄耋”，梁实秋把72、85、93三个年龄都算作“耄耋之年”，郝铭鉴把95岁的周有光先生称为“耄耋老人”，习近平把从77岁到99岁的八位老教授都归为“耄耋之年”。

　　目前“耄耋之年”的使用比较混乱，不同的说法常常互相矛盾，使读者莫衷一是。83岁的拧∧正值“耄耋之年”，有人却说“已过耄耋之年”，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类似的情况在媒体中时有所见。主要表现为对“耄耋之年”上下限的理解和掌握差别很大。

　　第一，“耄耋之年”的下限，有人认为是60多岁，有人认为是90岁，相差悬殊。例如：

　　1.当天前来咨询就诊的人群年龄段跨度较大，有不满1岁还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婴幼儿，还有白发苍苍，年近七旬的耄耋老人。（新浪网，2016年9月1日）

　　2.保罗·加斯科因嗜酒如命……才47岁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年近七旬的耄耋老人，让人唏嘘。（央广网，2016年11月5日）

　　3.“国医大师”李济仁教授……现年86岁高龄……这位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仍然身体健康，思维敏捷，辛勤地为中医药事业发挥光和热。（《中国妇女报》，2017年11月7日）

　　前两例把“年近七旬”就称为“耄耋老人”，意味着“耄耋之年”的下限是60多岁；例3却说“86岁高龄”还没有进入“耄耋之年”，意味着“耄耋之年”的下限至少是90岁。这两种说法显然都是没有根据的。

　　第二，“耄耋之年”的上限，有人认为是90岁，有人认为是80岁，甚至不到80岁，差别也很大。例如：

　　4.现在，已过耄耋之年的黄旭华，每天上午8点半准时来到办公室，整理几堆1米多高的资料。（《解放军报》，2017年12月15日）

　　5.中科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潘际銮今年91岁了……提起焊接，已过耄耋之年的潘际銮兴奋得像一个年轻的小伙，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央广网，2018年8月19日）

　　6.81岁的雷恪生……举手投足间丝毫不见他已过耄耋之年的迟缓，舞台上依旧字正腔圆、健步如飞。（中国新闻网，2017年10月11日）

　　7.向仲怀，1937年出生于重庆武隆……如今，已过耄耋之年的向仲怀仍到处给桑树当“代言人”，作关于“生态桑”的学术报告。（《重庆日报》，2019年4月12日）

　　8.陈爱莲年逾耄耋之年仍然焕发出青春活力，活跃在舞台上……充分展示这位年近八旬的艺术家的青春活力和以实际行动回馈党和国家对艺术家培养的感恩之心。（央广网，2017年8月2日）

　　例4的黄旭华生于1926年，时年91岁，例5的潘际銮当时也是91岁，说他们“已过耄耋之年”，意味着“耄耋之年”的上限是90岁；例6的雷恪生时年81岁，例7的向仲怀时年82岁，说他们“已过耄耋之年”，意味着“耄耋之年”的上限是80岁；例8说陈爱莲“年近八旬”就已“逾耄耋之年”，意味着“耄耋之年”的上限还不到80岁。这些说法也是没有根据的。

　　前举诸例，除了那两位“年近七旬的耄耋老人”以外，其余的老人都在70多岁到90多岁这个年龄段之间，应该说都属于“耄耋之年”。说他们“年近耄耋之年”或“已过耄耋之年”，看似更加精确，结果适得其反。其实把“年近”“已过”之类的字样删掉，只说“耄耋之年”，就毫无问题了。

　　“弱冠之年”与性别、年龄

　　《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唐·孔颖达疏：“二十成人初加冠，体犹未壮，故曰弱也。”后用“弱冠之年”指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例如宋·陈人杰《沁园春》词序：“予弱冠之年，随牒江东漕闱，尝与友人暇日命酒层楼。”明·冯梦龙《警世通言》卷二十九：“缘此至弱冠之年，犹未纳室。”清·吴骞《拜经楼诗话》卷四：“所谓才子者，须是王子安（按，即王勃），弱冠之年，学问文章，如江如海，乃可称之。”成一《白银谷》一章：“虽然弱冠之年千里迢迢入闽来研习法语，却也颇有天赋。”

　　“弱冠之年”的“冠”就是举行冠礼。上古时期小孩子是不戴帽子的，头发自然下垂，称为“垂髫”。男孩子长到二十岁，要把头发盘在头顶，挽成发髻，并举行冠礼，带上“冠”（上古贵族成年男子所戴的一种普通帽子），表示这个男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女孩子长到十五岁，也要把头发挽成发髻，但不举行冠礼，而是举行笄礼，即用笄（簪子）把发髻固定下来，表示这个女孩子已经成年，可以出嫁了。这个年龄称为“及笄”或“笄年”。因为在古代只有成年男子才举行冠礼，所以使用“弱冠之年”必须注意以下两点：

　　第一，“弱冠之年”只能用于男子，绝对不能用于女子。例如：

　　1.尹索微出生于1987年……是尹明善与现任妻子陈巧凤所生的女儿……尹明善透露，弱冠之年的尹索微现在是力帆集团董事，在力帆集团分管资产结算方面的业务。（《南方日报》，2011年10月20日）

　　2.无论你是处于弱冠之年的青春美少女还是头发斑白的优雅老妇人，只要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穿衣风格，并充满自信地去完美演绎它，想要在任何年纪都光彩照人，彰显出高雅气质绝非难事。（人民网，2014年6月19日）

　　3.独生子女弱冠之年早逝，已进入中老年的母亲又大多不能再生育，使得以支点集中、相对稳定的中国特色的独生子女家庭结构，出现了家庭整体结构性瓦解。（《人民政协报》，2013年4月7日）

　　4.同心创前路，关键在青年。时至今日，1997年出生的一代已达弱冠之年，而两地年轻人之间的交流也正走向深入。（《人民日报》，2017年6月29日）

　　例1说的是尹明善的女儿尹索微，例2说的是“青春美少女”，都是女性，当然都不能使用“弱冠之年”。例3说的是“独生子女”，例4说的是“1977年出生的一代”，他们之中有男有女，也不宜使用“弱冠之年”。

　　第二，“弱冠之年”只能指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不能相差太远。例如：

　　5.这13人中既有1960年以15岁的弱冠之年勇夺全国个人赛冠军的胡荣华，也有去年才加冕个人赛冠军的孙永征，他们几乎代表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象棋界各个年龄段的最顶尖高手。（《信息时报》，2012年12月16日）

　　6.郭台铭于24岁弱冠之年创业，迄今为止，他毫不松懈、奋力拼搏，一直在前进。（《投资者报》，2013年4月7日）

　　7.刘邦册封他的六个子侄为王，彻底建立了刘姓王朝。此间，向被刘邦冷落的薄姬所生之子刘恒也以六岁的弱冠之年被封边远的代王。（人民网，2011年12月13日）

　　8.被任命为韩国国务总理的金台镐(48岁)，将成为韩国行政史上第5名40岁年龄段的年轻总理。这是金钟泌于1971年以45岁的“弱冠”被任命为第11任总理之后，时隔39年后重将诞生的年轻总理。（《西安晚报》，2010年8月9日）

　　15岁获得全国冠军的胡荣华，当时还是少年，说“弱冠”显然早了一点。24岁开始创业的郭台铭，早已成年，说“弱冠”又稍晚了一点。这两例显然都不宜使用“弱冠之年”。至于刘邦的小儿子刘恒6岁，韩国的前总理金钟泌45岁，也说“弱冠”，实在荒唐，纯属滥用了。

　　（作者为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现代汉语规范字典》《现代汉语成语规范词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