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持续的社会阶层经济差距和社会的系统性崩溃导致互助网络的兴起，当政府和机构无法为人们提供平等利益时，被边缘化的人们将创建新的制度。在美国的一些新闻荒漠地区，一些新闻编辑室正

　　当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美国时，社会中各类互助团体激增。在芝加哥企业倒闭，人们突然失业。来自城市南侧和西侧的黑人和少数族裔的工人，在疫情大流行高峰时乘坐公共汽车履行职责。因为无力支付保释金，监狱里甚至有多达四分之一因低级犯罪而被监禁的人受到感染。同时，政府和医疗机构不知所措，社区中的人们纷纷采取行动来满足其社区的需求。这些自发组织通过网络分发口罩和医疗用品，运送杂货和包裹，提供儿童和老年人护理，及兑换现金服务等。神职人员、死亡导师、心理治疗师、社会工作者和医务人员等团体，为失去亲人的人们提供哀悼和社会支持。

　　新的信息共享系统出现

　　互联网互助网络的兴起是由于持续的社会阶层经济差距和社会的系统性崩溃所带来的。我们应该告诉记者迫切需要听到的一些信息：当政府和公民机构无法在整个社会中为人们提供平等利益时，边缘化的人们将创建新的制度。新闻行业也不例外。芝加哥的黑人人权运动组织在2020年8月有关警察针对抗议者的暴力行为的报告中，曾经直言不讳地表示：“我们必须成立自己的媒体。”他们的话强调了一个事实，即美国社会建立起来的占主导地位的信息共享系统，已被严重破坏。

　　突发事件新闻采写中的问题

　　记者倾向于将自己的成功视为个人才华的展示，在自己无畏精神和直觉的驱使下，他们发现并挖掘了别人的故事。相反，我们应该将记者的工作视为相互联系的社会服务生态系统中的一个要素。想象一下致命枪击案发生时的场景，一次悲剧中涉及众多参与者：事件第一响应者到来，悲伤的家庭，努力发起众筹的组织者，前来评估费用的保险公司，丧葬公司的人员，出具枪支登记报告的专家，写犯罪预防法的政府官员，禁止（或增加）使用枪支的学校。同时，媒体使用了警察提供的通用的新闻细节和新闻照片，讲述了一个几乎与这个生态系统脱节的故事。

　　这些突发新闻的制作速度很快，旨在最大程度地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并且旨在与其他平台的类似故事竞争，但这样做不一定有用。这种自上而下的，专注于与背景无关的个人和事件的新闻制作方法无法真正为读者服务，因为它歪曲了公众对资源匮乏社区的看法，并通过以个人行为为中心来减少系统性危害，只是重视机构权威和专家意见。

　　社区新闻报道的不均衡性

　　此外，新闻报道的不平衡性往往代表社区之间的发展不均衡。芝加哥市局（City Bureau）这一个非营利性新闻编辑室，专注于当地的公民新闻报道。根据居民所在住所地理位置的差异，发现他们在使用新闻的经历方面存在明显差异。根据芝加哥市局和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媒体互动中心在2018年进行的一项针对900名芝加哥人的调查，居住在城市南侧和西侧的人们认为，关于他们社区的报道过于负面；而城市北侧和市中心的居民，认为针对他们社区的相关负面报道较少，前者数量可能是后者的两倍。他们认为新闻报道有可能引述了某些错误的人的话，找到的采访对象是错误的；他们更有可能感到当地媒体没有准确描述在他们社区中间发生的事情；甚至，他们当事人更有可能从未与记者进行交谈过，这些新闻就被采写出来。

　　根据最近的一项统计估算，芝加哥南侧和西侧只居住着10%的白人；芝加哥北部和市中心的白人则占到50%。在2019年2月由媒体参与进行的为期21周的针对芝加哥21个新闻机构的大部分报道的研究中，研究者发现，有90%的新闻报道提到了芝加哥北侧和市区的位置，但是只有19%的报道提到城市的南边区域，更少的是，只有5%的报道提到城市西边区域。当城市西区在新闻报道中被掩盖时，只能够在有关犯罪的故事中经常被提及。在全美范围内，针对美国新闻编辑室的区域多样性调查一次又一次地表明，美国的新闻编辑室并不能完全反映其所服务的社区，更不能真实体现社区的多样性。2019年在新闻编辑室中进行的调查中，与他们的报道所覆盖的社区相比，只有25名或更少的员工代表的少数族裔的人，在报道中达到或超过了针对少数族裔人群的平均报道水平。

　　新闻中的互助模式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和几年中，随着美国每个社区将要持续应对四种相互关联的社会危机，其中包括系统性种族主义、全球性疫情大流行、经济萧条和生态灾难，新闻业将需要完成对这种环境的再适应。当我们思考记者在社区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当下的新闻编辑室为何未能满足社区中居民的基本需求。我们所需要回答的问题是：什么是本地新闻的互助模式？记者应将自己的工作视为社会服务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社会互助活动在美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十九世纪初，旧金山接连发生流行病后，唐人街互助协会建立了东华药房（今天称为中国医院），这是第一家为美国本土的华人社区提供服务的医疗机构。在随后的几十年中，美国西南部的社会互助者为需要帮助的墨西哥裔美国人社区提供了医疗保健、保险资金、教育支持和劳动力支持。正如政治经济学家杰西卡·戈登·内布哈德在著作《集体勇气：非洲裔美国合作经济思想和实践史》中所写，从内战到今天，美国黑人社区的互助运动一直持续到今天。内姆伯德写道：“解放者和被奴役者共同形成了互助，在一个互助的社会，人们共同集资以照顾他们的病人，照顾寡妇和儿童，并共同埋葬死者。”

　　新型新闻编辑室的形成

　　尽管纽约市被认为是全球媒体之都，但近年来，其本地新闻部门也面临着许多全国较小社区所面临的相同挑战。尽管纽约的非营利性新闻媒体遍地开花，并继续维持在数百个社区和不同种族中的媒体，但仍导致大量的新闻编辑室关闭，大规模裁员和所有权合并，导致该城市的新闻报道严重减少。

　　在没有专业新闻业的情况下，美国各地形成了所谓的新闻沙漠，这种情况下，与社会新闻相关的关键的信息系统只能由少数社交媒体巨头的算法来解决。在新闻荒漠化问题上，对于本地新闻报道的主要问题是居民可获取的报道数量、质量和深度，无法通过越来越专业的新闻媒体来向居民提供报道。

　　然而，进一步挖掘我们会发现新闻通讯、学校报纸、图书馆专题讨论会、公共广播，基层社区授课，都是适合社区的集体俱乐部模式。信息互助工作提出了一条不断前进的道路，这是一种新型的新闻编辑室，它正在成为当地新闻中心的神经中枢， 可以反映和联系所要服务的对象，并优先考虑人们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经验和经历，拒绝传统媒体作为客观的“新闻守门人”的理念。这些新型的新闻编辑室将新闻技能从选择性的、昂贵的高等教育计划中解脱出来，重新分配给社会公众。他们会与非传统的新闻来源进行合作，以减少媒介产业竞争加剧带来的资源匮乏。他们将通过提供更多的决策流程途径，来使新闻业逐步民主化。这些新闻编辑室将分担重新塑造新闻和信息的创建和分发方式的责任，从而消除英雄式的记者和媒介采写的等级制度。当然，这个新的新闻编辑室还不能很快到来，自2008年以来，美国新闻编辑室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新闻工作，而社会对准确、可信赖的信息的需求却在不断增加。

　　互助工作为新闻行业提出了一条不断前进的道路，这是一种新型的新闻编辑室，也是地方信息中心的神经中枢。一些地区的新闻编辑室已经进行了改造。例如，媒体的工作场所受到互助组织者原则的启发。例如，芝加哥市局作为一家非营利性新闻编辑室，由四个人（例如，记者，编辑，出版商和教育家）共同创立，现拥有13名员工，负责为期3年的计划。这一家公共新闻编辑室举办了一系列的一百三十多场工作坊，强调来自社区的声音。

　　记录者计划是一个参与性的媒体网络，由芝加哥、克利夫兰和底特律的当地合作伙伴和数百名非专业记者组成，他们均受过培训并参加公共会议，并使用集中化的政府数据中心来报告政策决策。基于这一报道研究基金，培训了一百多名记者，其中大多数是该领域的新记者，他们共同创建了以社区为中心的新闻模式，并继续在当地为媒体工作。这一互助式的新闻生产网络不仅仅限于传统的记者，它还包括组织者、艺术家、教师、图书馆管理员、学生、父母和许多其他人。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一个建立集成到本地生态系统中的新闻编辑室。底特律的非营利组织“局外人媒体”提供所谓的“按需服务新闻”：城市居民可以直接用英语、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向记者发问，问题涉及食品、工作、健康、学校、住房、税收和实用程序等。《魔鬼地带》是一份免费的艺术和文化新闻出版物，于2015年在俄亥俄州阿克伦成立，是美国第一个社区所有的地方新闻社。另一个在线新闻机构Canopy Atlanta成立于2020年秋季，目前已在亚特兰大西区附近地区建立了社区咨询委员会，以塑造参与报道的记者以及西区社区的成员。与公众的习惯相比，这些本地的新闻中心往往规模越来越小，然而，它们却含有一系列的社会价值观，并鼓励人们在本地生态系统中进行网络协作与资源共享，这是一种社会多元化的代表，并带来新的机会。

　　结语：记者的使命

　　为了在2020年的社会与世界剧变中谋求生存，记者必须重新去学习人们已经知道的许多内容。面对塑造我们整个世界的生存性问题，记者们需要创建和分发高质量的新闻信息，而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新闻学的学位。社会健康和民主的未来发展，要求新闻工作者拥有的专业技能分配给整个社会的许多人，而不是授予少数拥有特权的人。今天，我们的社会需要的新闻记者不是临危不惧的英勇观察者，而是整个社群的召集人、协调人、组织者、教育者，按需调查者和社区建设者。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互助新闻信息采集和分发系统加强了社区的联系，并使之成为具有弹性的系统。

　　(本文原文为What Journalism Can Learn from Mutual Aid，译自https://www.cjr.org/special_report/the-power-of-community-journalism.php。作者达里尔·霍利迪为参与性媒体倡导者和媒体企业家，City Bureau新闻实验室的联合创始人兼总监。编译者王茜为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副教授，新媒体全英文国际项目主任，健康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0年12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