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文/观  其

　　闲谈，时有媒体老总发牢骚：上级管得严，整天打招呼，自己挨批写检查，比小学生还苦；有些媒体的记者则埋怨：自己跑的“口”的领导更厉害，送审的稿子，该改的他不该，不该改的地方他全给该了。这里所谓“上级”、“领导”，大家都明白，说的是比媒体级别更高、权势更大的党政主管部门。
　　媒体有级别、权势，本就是中国特色、中国国情。有些事只要贴上“中国特色”、“中国国情”的标签，实际上也就是在无声地提醒：“注意了哥们儿，别脱离实际。太理想化，雅一点说，您就是幼稚；俗一点说，您那叫犯傻。知道不？”
　　但是，“特色”、“国情”也是在变的。去年以来，“讲真话”、“让人说话”、“表达权”、“欢迎监督”、“解放思想”等成为媒体上很热门的词儿。这表明部分开明官员的新闻理念在变化，这种变化和改善，其实折射的是个老问题：外行领导内行，还是内行领导外行。
　　在中国，这曾经是个很大的“政治问题”。那是“大跃进”时期。毛泽东头脑发热，盲目加快经济发展速度，同时也是出于反驳“右派分子”对“无产阶级的小知识分子领导资产阶级的大知识分子”等的诘难，1958年上半年他反复强调“外行领导内行”，并上升到“规律”的高度。1958年3月成都会议，他说，“外行解决问题来得快，还是内行跟着跑。内行跟外行跑，恐怕是个原则”。5月5日八大二次会议，他又说：“外行领导内行是一般规律，内行领导外行是很难的。”毛的言论也有鼓励大家“解放思想，破除迷信”的意思，但在当时，却必然导向“浮夸风”、“瞎指挥风”，导向“知识无用论”，导向不尊重科学、不按客观规律办事而按领导意志办事。
　　其实，在1956年8月底9月初，毛在党的八大预备会议上说：现在的中央委员会是一个政治中央，还不是科学中央，将来它的成分是会改变的，应该有许多工程师、科学家，那样就是一个科学中央委员会了。同年9月15日八大开幕，毛更向全党发出了“必须善于学习”的号召。
　　一年多时间，毛的态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兴趣的可以去翻翻《毛泽东传》等历史书。
　　文革结束不久的1980年8月，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在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的前提下，干部队伍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后来，这被提炼为“四化”标准在中共十二大上写进了党章。“四化”中的“专业化”，就是对干部专业水平和业务能力的要求，主要指专业技术、知识，使之成为精通本行的行家和能手。
　　应该说，这是邓对“外行领导内行”的拨乱反正。1992年春，邓在视察南方讲话中又强调指出：“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对这个问题要清醒，要注意培养人，要按照‘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标准，选拔德才兼备的人进班子。”
　　外行领导内行的思维，其实就是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维，其前提就是“政治第一、业务第二”。这很让我们吃了些亏，跌了些跟头。也怪我们不听老人言，老祖宗老早就讲过：“马上”得天下，但绝不能“马上”治天下。
　　社会越发展、文明越进步，“专业化”就越成为对管理者的首要要求。有些领域，比如新闻管理领域，对“政治正确”的要求更高些，但也应是“专业化”地“讲政治”，“专业化”地进行新闻管理，否则，就会成为裹着长官意志的“空头政治”，于国于民于媒体，都没有任何好处。我们的新闻理念之所以还很滞后，我们的对内对外舆论引导之所以还不是很得力，其实都与滞后的新闻管理相关：中国的官员都有一种办报冲动，对新闻对报道总想亲自操刀；在管理中，又多凭经验办事，多凭长官意志办事，人治色彩很浓，随意性太强，张口就来，弄得媒体和记者缩手缩脚。
　　民主政治建设越深入，新闻管理的问题就越突出。要知道，中国很多事，不是办坏了的，而是管坏了的。
　　外行领导内行还是内行领导外行，在今天仍是个很现实的“政治问题”，再难也要逐步解决。对此，肯定有很多人会笑：理想化，幼稚了您不是？
　　我承认，理想和幼稚就一步之遥。
　　但我更认为，没有幼稚，也就没有理想，没了理想，也就完了。怀揣理想的人，理想不灭的人，哪个不是有颗赤子之心？有颗赤子之心的人，在很多“聪明人”眼里，注定是傻傻的，幼稚的。
　　要知道，若满大街都是“聪明人”，那结局只会有一个：到头来，人人都会傻眼的。〇

　　来源：青年记者２００８年４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