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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华:为《世界新闻报》的伤心而伤心

2011-08-31 13:4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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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罗建华
  从来在聚光灯下得意微笑的默多克,7月16日这天面对记者的逼问,羞愧的表情中夹杂着几分尴尬。尽管这个世界顶级“传媒大鳄”,不得不向“窃听门”事件受害者的家人和公众表示道歉,但不知心底是否流下泪水。
  可是,有一点应该让默多克明白:任何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后都只能在正义面前低下头来。
  《世界新闻报》停刊。
  天空电视台收购中止。
  相关股票一路下跌。
  道琼斯首席执行官欣顿辞职。
  新闻国际女总裁布鲁克斯被捕。
  小默多克接班成为悬疑。
  ……
  曾几何时,横行全球的“传媒帝国”,居然一夜之间显露“兵败如山倒”之象,“默多克时代”是否就此走向终结?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
  笔者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为香港市民的呵护而呵护》(载本刊第7期)中提及:香港铁路公司的广告代理商,以广告投放为筹码,向媒体发函干预报道,香港市民认为“媒体受欺负”而发起抗议。
  在这次《世界新闻报》“窃听门”事件发生后,我们又看到:英国市民出于“公众受欺负”,在网上公布了一批公司首席运营官的邮箱地址,公众纷纷致信他们撤走投向《世界新闻报》的广告,果然有20多家公司老总响应。
  同样是广告,完全大相径庭的反响,再一次昭示了“公众利益不可侮”。
  《世界新闻报》自然也就走到了尽头。
  7月10日,这家英国百年小报出版最后一期,头版头条不再是耸人听闻的标题,代之以不无悲情的《谢谢你,再见了》,200多名无辜的从业人员即刻下岗,并为“窃听门”事件蒙羞。
  《世界新闻报》也最后一次成为全球新闻的焦点,有报道称之为“百年小报经历伤心一刻”。
  是该伤心。当《世界新闻报》以及默多克的竞争对手幸灾乐祸的时候,真正的传媒人却应该伤心——“窃听门”事件对整个传媒界而言,无疑是新闻精神和传媒价值又一次沦丧的缩影。这是大家共同的耻辱,而我们却忙活着围观热闹而不知自我救赎。
  
  二
  当“传媒”成为“传媒业”,当“传媒人”成为“传媒商人”,如果缺失第一位的坚守,我们其实比一切赚钱的机器更加冰冷。扪心自问,我们不经意的诸多做法,也甚于给牛肉注水、为黑木耳染色和偷窥女更衣室。
  默多克从不掩饰办报纸首先不是为了赢得谁的尊敬(大意)。他把《华尔街日报》收进自己的版图时,直截了当地给这些编辑记者洗脑:“别再为赢得普利策奖写文章了。”他提示说:“如果《华尔街日报》也刊登三版女郎的照片,我敢肯定它的读者中也会有MBA。”
  只要能吸引人的眼球,剩下的就是“不择手段”了。受到“窃听门”伤害的英国前首相布朗,7月13日在议会下院演讲中,愤而抨击说:“很多完全无辜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当他们正在经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时,却发现自己的隐私成了新闻国际(默多克新闻集团的英国子公司)的公共财富。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感情和悄然掉下的眼泪,被新闻国际当作商业交易进行买卖。”
  传媒业竞争的残酷,结下的一个毒瘤,竟然是“传媒的残酷”。曾经被窃听的戴安娜王妃,饱受媒体“偷窥”的痛苦,最后死于“狗仔队”追逐酿成的车祸。她的尊严、她的颜面、她的情感,多少次遭受媒体暴力的残酷践踏?直到赔上一条性命,还在为媒体贡献能挣得大把大把银子的最后“卖点”,何能灵魂安息?
  对“卖点”的疯狂追逐,所获得的利润都是血淋淋的。巴西一档报道犯罪的热门电视节目《自由运河》,隔三差五爆出各种凶案,由于“内容独一无二”,结果“无论是观众收视率还是广告收入,都在巴西电视界中傲视同行”。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为了屏幕上的“谋杀大案”持续引爆“兴奋点”,没有凶案居然制造凶案,由王牌主播华莱士·索萨雇凶制造9宗命案,凶杀9人,从而保证他的“直播”永远具有“第一手独家性”(2009年8月8日《武汉晚报》据《中国日报》报道)!
  可怕的媒体商业利益导向,如此直接血腥地催生了媒体自身的犯罪。类似性质的例子并非少见。2007年3月26日,台湾TVBS电视台停下常规节目,破例24小时连续滚动播放黑帮头目周政保荷枪实弹挑战社会的影带,轰动全岛,引发社会恐慌。事后得知,此影带全是其驻台南记者自导自拍所为。2007年7月8日,北京电视台惊爆“纸馅包子”新闻,也是其外聘记者策划的“杰作”,弄得满城风雨,老百姓不知吃什么好。
  为什么会这样?问号后面才是最可怕的现实——传媒从业人员对传媒经营者取向的主动迎合,利令智昏,从而忘掉基本操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心照不宣的“小报路线”,迷幻药一样变成大伙的默契,除了制造假新闻之外,真正的新闻也为之变味,传播便失去了意义。
  同样是英国前首相的布莱尔在位时,鉴于少女怀孕现象愈演愈烈,政府决定拨专款对青少年进行教育,旨在强化“贞操可贵”的理念。如此一件严肃的事情,英国另一家小报《快报》在头版给出大标题——《布莱尔出五万英磅——要你贞操》,新闻的价值观又在哪里?
  对此我们不要轻易付之一笑,这种新闻取向、这种操作路数,早已侵入我们的传媒。2002年,中国足球队首度打入世界杯,一场足球赛事,整版报道可以用一次“初夜”来演绎,几乎所有相关词汇都赤裸裸地派上了用场,直到推向了“高潮”还乐此不疲,尽情渲染“后戏”。至于各种娱乐版面“星闻”所散发的“腥气”,有多少鼻子还会感到不对味儿呢?
  
  三
  7月19日,默多克在英国议会听证会上,称他经历了“一生中最卑微的一天”。至此,“窃听门”也还远没有关上,门内默多克的背影或许藏着更多的玄机,他一手打造的全球传媒帝国的触角,好像还没有缠上我们的哪家媒体,但我们敢这样说吗?
  惊叹于“一路攻城略地的默多克神话”,国际间曾有评价:默多克扩张成功的利器,并非他的资本,而是他的主张。
  《默多克传》的作者威廉·肖克罗斯,在“序言”开篇就说:“当今世界,信息可谓最有力量、最赚钱的商品。信息贸易改变全球的面貌,勾画着人类的未来。正如铁路大王推动了19世纪的交通革命,传媒大王正推动并勾画着我们的未来”;“在几家巨型公司中,只有鲁伯特·默多克的新闻集团纵横全世界”;“他总是嫌自己的步子还不够大,回报的财富不够多”。
  似乎意犹未尽。威廉·肖克罗斯又在“后记”中说虽然“对一个尚未完结的事业盖棺定论是不可能的”,但仍要给默多克烙上如此印记:“对有些人来说,他的贪婪似乎是一种疯狂。他欲壑难填。除了他的王国和家人以外,他没有其他真正的兴趣”。
  “兴趣”所及,默多克旗下媒体的品质显而易见。《默多克传》中写道:“他的一些报纸淫秽地侵扰别人私生活的做法,难辞其咎”;一名记者描绘默多克,就是一个卖“大粪”的“淫秽作品发行人”;另一名记者见过默多克后称:“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邪恶在一个人的脸上表现得这样清楚”。他接手英国《太阳报》后,舆论认为“英国的新闻事业变得平庸,贬低了该报读者阶层的价值观”。
  这也许妖魔化了默多克,但表明稍有良知的传媒人,都无法苟同默多克的新闻主张。过去,默多克每并购一家媒体,就有一批颇具声望的传媒人离开,包括《星期日泰晤士报》的名记者菲利普·奈得利——他两度荣膺英国“年度记者”称号。时下,连班克罗夫特家族也在7月13日表示,他们很后悔2007年把《华尔街日报》卖给了默多克。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默多克的“兴趣”,与新闻精神、传媒道德没有关系。
  目前,实施默多克“兴趣”的《世界新闻报》,看起来是被他的“危机公关”策略所抛弃了,实则是被公众所抛弃了。进而,“默多克帝国”有可能坍塌,这将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但是,早已坍塌的职业伦理能够借此得到反思并获机重建吗?
  世上也不止一个默多克。资本将在这个传媒业大扩张的时代,释放越来越大的能量,与之“共舞”又不被“绑架”,时刻考验传媒人的道德勇气和专业智慧。
  好在,本文收尾的时候,7月17日的电视新闻报道说,默多克再次发表文章致歉,而致歉的标题叫《改邪归正》。
  这总算是条好消息,可以让我们不伤心吗?
  (作者为长江日报报业集团高级编辑)
  来源:青年记者2011年8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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