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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华:为马达的“无官”而“无官”

2011-11-02 10: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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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罗建华
  新闻界去年初冬走了范敬宜,今岁初秋又走了马达——这是一位比范敬宜更老的老报人。当范敬宜摘掉“右派”的帽子重回辽宁日报当记者的时候,马达受命出任“重灾”之后文汇报的党委书记兼总编辑。新时期的文汇报是从马达开始的。
  我有幸与马达有一面之缘。1999年10月,我在一次会议上遇到了马达。当时马达已有74岁高龄,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像巴金。一样的满头银发,下巴也倔强地外翘着,神情淡定而谈锋甚健,不时出语惊人。谈及报纸头版流行一时的大块指令性报道,他直斥“面目可憎”、“完全是办公厅加统计局的操作”、“拿去包大饼油条好了!”这些犀利的话语,总是引爆共鸣的笑声,也让我记忆犹新。
  这位静如儒雅学者的老报人,曾经“雷霆走精锐”,有过非凡的壮举。在1978年那个政治气候乍暖还寒、变幻莫测的特定阶段,是他,从记者钟锡在食堂的交谈中,获悉复旦大学墙报上卢新华的短篇小说《伤痕》,立即找来拍板发表,而《伤痕》正是《人民文学》杂志的退稿;是他,与记者周玉明一起去看宗福先的话剧《于无声处》,破例连续三天每天拿出一个版连载剧本(当时报纸仅有四个版),而“天安门事件”当时还是北京城犯忌的话题!
  《伤痕》、《于无声处》犹如春雷骤响,产生巨大的震撼,不说敏感的美联社当即播发消息,就说我一个20岁出头的青年工人,也在武汉一家钢厂的角落受到感染,不然不会在日记里留下记载。
  这就是一位总编辑以过人的胆识,冲破“两个凡是”的禁锢,发出的思想解放的先声。如果说,1965年文汇报发表姚文元《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点燃“文革”的导火索,是一次口衔天宪的政治运作;那么,1978年文汇报发表《伤痕》和《于无声处》,开启“拨乱反正”的计时器,则是一次坚持真理的报人行为。
  总编辑应当站在历史潮头,遥看百舸争流,深究万潮奔涌,这才能当之无愧,这才能真正引领舆论,合上时代车轮滚滚前行的节拍。
  马达为什么能这样呢?
  范敬宜评价:马达之所以外号“马大胆”,是出于一个党的新闻工作者的良知和社会责任感,兼具了理论勇气和实践勇气。
  马达的敏感和勇气,从何而来?
  接替马达担任文汇报总编辑的张启承,在回忆文章《难忘马氏风格》(2011年9月13日文汇报《笔会》)中披露:马达信奉“办报无官”。
  1981年4月,白桦的电影剧本《苦恋》突然受到批判,新华社播发军报一篇评论文章,全国报纸遵令纷纷转载。马达认为这种方式重复过去“大批判”的做法,上纲上线,让心有余悸的人们又生疑虑,社会效果不好,不予理会。见文汇报没动,上海市委分管领导打电话五次之多,“三令五申”要求转载。争议最后上到市委书记办公会,分管领导当面拍了桌子,马达不为所惧,申述理由,一再抗命,避免了转载可能引发的思想混乱。
  另有一篇有关重大工程剪彩仪式的报道见报后,两名出席并讲话的市领导都不满意,都认为自己不够突出,乃至在市新闻通气会上,市委主要领导出面打招呼:这样吧,以后发这类稿子先送领导秘书看看。在座的媒体负责人认为这个办法不错,好协调矛盾,唯马达独发异声:连这样的稿子也送审,还要我们总编辑干什么?
  马达的总编辑角色定位是明确的。大到关键时刻的“发”与“不发”,小到日常报道中的“送审”与“不送审”,自有准头。他道“办报无官”,恰恰反映了他胸有大局、胸有人民的时代担当。
  2007年,笔者出任武汉晨报的总编辑,在“就职演说”中提到“我不是来当官的,我只是一个报人、一个文化人”,因为报纸本是一方精神创造地,也本是一方精神栖息地,却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官本位”的浸染,渐渐淡漠了人文情怀和知识分子气息,应当有更多的人来坚守。今天,我们称之为“知识分子成堆”的报界,有多少人还能步入“无官”之崇高境界?
  一任总编辑,能做一两件彪炳报史的大事,那就功德无量了。马达于历史大转折时期,铸就一代报人的独特风范,留下“办报无官”的精神遗产,在当下的媒体环境中,更是弥足珍贵。
  
  (作者为长江日报报业集团高级编辑)


  来源:青年记者2011年10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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