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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报道的另类忧思

2015-09-10 14:35:16

来源:青年记者2015年9月上   作者:时统宇

摘要:一些媒体裁撤深度报道部,显示了当前深度报道面临的困境。

  文/时统宇

  不经意看到这样两篇文章,都和深度报道有关,一篇是朱学东的《解散深度部,谁傻谁聪明》,另一篇是凌燕的《敬一丹退休与电视精英主义的退却》。前者不仅分析了深度报道衰落的体制性原因,而且明确指出:“裁撤深度报道,表面上是砍掉了看似多余的奢侈品,实际上是砍掉了在新媒体时代市场化媒体尚存的竞争优势产品,砍掉的是自己的竞争力。”而引发作者此番议论的起因是:京华时报终于撤了深度报道部了。此前中国青年报也撤了深度报道部。

  凌燕的文章则是异曲同工的另一个角度,她写道:“随敬一丹退却的是电视的黄金时代,是电视拥有绝对霸权的时代。”“在中国,电视霸权时代也是精英主义盛行的时代。敬一丹的标志性形象是面色凝重加上规劝式话语,白岩松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前者更内敛低沉,后者锋芒更露。尽管他们有意识地避免了扮演政府发言人的角色,却坚信电视媒介拥有阐释一切的特权。”

  这两篇文章给我启发,不仅是因为我十五年前曾编著过《深度报道范文评析》,曾洋洋洒洒地写过几万字的深度报道研究,也不仅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电视拥有绝对霸权的时代”《东方时空》《新闻调查》等电视深度报道的异军突起,而是光荣与梦想兴盛与衰落的非学术原因:裁撤深度报道部的媒体,另一种压力是困境。深度报道面临着经济上的困境和压力。这些年传统媒体遭遇的经营压力、技术压力以及用户习惯改变的压力是不言而喻的。收缩什么?习惯的策略,一定是首先削减不能带来直接经济效益的部门。深度报道,虽然曾经是皇冠上的明珠,最能代表一家媒体的专业水准和影响力,也是媒体异质化的代表产品,但是,它带来的社会影响转化成媒体机构直接的经济效益的链条太过漫长,在一些人眼中,某种意义上,它就是奢侈品,仿佛中看不中用。在媒体机构经济宽裕的时候,养一个这样的部门,多少还能给机构带来些职业的荣耀,但是,遭遇经济压力之后,在投入产出的直接权衡之后,这种看起来很不经济的部门,自然难逃一刀的命运。

  这是《解散深度部,谁傻谁聪明》告诉我们的,也就是我说的非学术原因。不明白这一点,我只是个秀才。也难怪,这个秀才在十五年前曾不无奔放和浪漫并自鸣得意地写道:

  近年来,“轻松休闲论”大概是最常见、最时髦的一种新闻理论。“放弃你的‘文以载道’吧!都什么时候了,这是一个大众消费的时代,没有人坐在那儿等着你给他启蒙。”“生活节奏加快了,人们的工作已经很紧张了,需要轻松、需要休息,媒体要尽可能地软,尽可能地让受众乐。”这就是许多媒体走向市场的理论依据和看家法宝。

  于是,拒绝启蒙,告别意义,远离英雄,淡化责任被视为时尚,新闻的启蒙被认为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好像满大街都是“潇洒走一回”的人群,整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一个傻瓜了。

  其实,这几近等于一个骗局。我们有那么多半死不活的国有企业,有那么多苦苦挣扎的下岗职工,有那么多还未脱贫的地区和人口,我们真的很轻松?读者看了你的“软”、“轻”后,真的把一切烦恼和无奈全都解脱了、消失了?“新闻是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这种事实你可以出于某种原因不报,但你没有理由去掩盖和粉饰。这是新闻的良心,也是媒体的责任。我以为,我们的传媒应当有一种沉重感。如果我们的媒介上只剩下了粉饰、做作、莺歌燕舞和纸醉金迷,只剩下了“高科技”的展示和炫耀,那么,传媒的任何繁荣都是表面的和虚假的。

  这种状况,让人想起有学者发出的呼唤:寻找思想史上的失踪者。是的,自近代以来一直高扬启蒙旗帜的中国报人,真的失踪了吗?

  面对解散深度部,且名单中赫然出现的中国青年报,我承认:真的失踪了。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来源:青年记者2015年9月上

编辑: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