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文/陈中华
　　刚给报纸拟了上下篇的调查稿《民工荒给出6大警示》。采访准备时，看了许多有关文章，发现说到农民工素质时，多冠褒词，主要褒什么新一代农民工因文化高而自主意识强，企业工资低待遇低就走人，就“用脚投票”。但记者采访时却基本没听到类似观点，被采访者几乎众口一词地说，如果新生代农民工可被视为新一代中国产业工人的话，他们与上个世纪50年代后那几十年间的产业工人相比，素质可太差了。
　　说到素质差，被采访者数落道：整体专业劳动技能低，缺乏培训；组织纪律性差，短工意识强，就是个流浪汉，说走就走，一点没有以企业为家的情结；团结性及群体意识差，就是一盘散沙等。当然，数落者也无一不把问题形成的原因归结到企业、体制、甚至政府身上。
　　而一位专家的观点更是让我深受启发。我问山东省社科院农村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张清津：“你认为当下新生代农民工即新生代产业工人的最大特点是什么？”他回答：“弱者”。
　　的确，农民工无疑是当下社会弱势群体的中坚。除了工资低，还基本无任何社会保障。如今，企业不给员工买国家规定的“五险”——养老、医疗、失业、工伤、生育保险是普遍的，企业对外也毫不掩饰，底气都很足。中小企业局的一部门领导告诉我：“上面有个文件，可以不买……”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许会有人驳斥我说，你说的不对，国有企业就不这样。我就不争论了，有统计说，目前在民营企业就业的人数占到就业总人数的70%，据此，我说在民企打工的新生代农民工就是我国新生代产业工人，此话当不为不妥。
　　新生代农民工素质羸弱最突出的表现莫过于没有话语权。他们在企业里说什么都是白说，甚至还会招来祸害，这是因为资本已经完全掌控了企业，他除了任劳任怨接受雇佣外，能做的就是用脚投票——抬脚走人。你抬脚走人，人家不怕，人家“离了谁都行”，再招人，仍然有人趋之若鹜。
　　中国产业工人最强盛的一段时间，我在一矿区上中小学。那时，工人都不怕矿领导，而矿领导反而怕工人，尤其怕工人抱团。记得有一次，因群众派性斗争，我所在的那个矿区，煤矿工人分乘几十辆解放牌卡车到济南开会（我作为学生搭车到济南逛景），在济南八一广场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掷石块袭击，车上的工人全傻了。此时一女工人跳下车喊道：“都下车……我们煤黑子不是好惹的！”结果几十车煤矿工人全部下车自动排队。袭击者自然吓跑了。
　　“煤黑子”——多么自豪的自称！那时煤矿工人的自豪劲儿就别提了，都感觉那煤矿就是他的，就是他们的，而不是局长矿长的，那确实是主人公意识。而如今的农民工心理弱，弱就弱在那企业一点儿也不是他的，这城市一点儿也不是他的。
　　刚才说到，失掉话语权的农民工如今维权的主要手段通常也就是拔脚走人，所谓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可是人家企业不怕，你只管走。为什么企业不怕？因为我们的农民工如今都是在单打独斗，都是一个一个的个体。毕竟是你自己走，总有新来者顶空。我们这样试想一下，如果拔脚走人的不是一个，而是大部分或是全部，而且各地农民工都形成了一个默契：只要出现这种劳资矛盾激化导致的农民工集体辞职或罢工，其他农民工也都不到该企业顶空，否则就是“工贼”，是不道德的。真是这样，企业是不是害怕了，农民工的话语权是不是加大了？
　　采访中听专家讲述了一件发生在珠三角的事情：一企业工人要求加薪，企业就是不允。适逢企业接到大订单，对方要求按日期交货。该企业江西籍工人占了一半以上，老乡们便在下面串联，而后集体向老板发难，要求加薪，否则将一起辞职。老板深知若真如此，短时间无法内招到这么多熟练工人，损失很大，最终向工人妥协。
　　我们从这一事件中看到了新一代农民工维权意识的崛起，不能老弱下去。但毕竟这种方式也是当下体制所不喜欢的。
　　（作者为大众日报特派记者）

　　来源：青年记者２０１０年４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