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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 其:我说是真的,我说的是假的

2010-07-20 17: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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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观  其
  最近看到社会科学报刊登的一篇翻译文章《意识形态犬儒主义:被假设为相信的主体》,作者是斯拉沃热·齐泽克,斯洛文尼亚卢布尔雅那大学社会学和哲学高级研究员,被誉为“近年来欧陆出现的最优秀理论家”。他在文中讲了几个人类学的故事,很有意思:
  有人类学家远足去考察某一原始部落。在考察之前,人类学家就听说这个部落里的人会跳很怪异的舞蹈,戴着骇人的面具。他们到了这部落,同行的人中有人会一点点翻译,部落的人通过翻译知道了人类学家想要看的东西。于是,第二天晚上,人类学家便看到了该部落的人们真的跳着很怪异的舞蹈,戴着骇人的面具。而这正是他们所要看到的东西,于是他们回来后写了大量论文,记下了他们所看到的东西——有这么一个怪异的部落戴着那样的面具,跳着那样的舞蹈。若干年后,另一批人类学家也去了,他们会当地语言,他们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另外的故事。事实是:部落的人们知道远来的客人的想法后,他们连夜照着那些说法而编造出来,跳出来给他们看。所以,可以说,这些怪异的舞蹈恰恰是被发明出来的,是基于礼貌的原因而被发明出来的。原来的那些人类学家看到的,正是他们自己欲望的投射,而不是真正的本真的东西。
  还有一个例子是,如果我们去问今天的基督徒,是否真的相信两千年前有那么个人,跑来跑去做出那么些事情来;答案多数是否定性的。但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仍被相信?人们的相信,很多乃是为了不让儿女们失望。换言之,为了他人而继续假装相信下去。另一边,孩子也不相信,但同样他们也不想让父母失望,他们也想继续拿到每年的圣诞礼物……于是,一个系统便这样不断地运转下去,即使没有任何人相信这个系统。在其中,每个人都相信另一人在相信着那些无聊的原始故事,即使这“另一人”根本不存在。
  齐泽克说,什么是“文化”?当一个信仰不再真正被相信的时候,它便成了“文化”。人们不再相信,但一边还在实践着那些东西,以尊重“文化遗产”的名义。
  上面人类学的例子,其实仍在一天天重复上演。尤其在新闻和宣传等“意识形态领域”,更是如此。
  比如,记者去采访某地落实科学发展观,他看到的听到的写出来的全是“科学发展”,采访对象讲的也全是“科学发展”,没有“不科学”的。这看似再正常不过,其实却很不正常,怎么可能呢?但这个时候没有人这样问这样想,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就应该这样。甚至,连读者都觉得如此。
  比如,关于敏感问题、热点问题、突发事件等的报道,我们总会听到以“讲政治”名义,以“维护改革、发展、稳定大局”名义的种种指示,以致记者也视为当然,而不会问问,难道不报就是“讲政治”就是“维护大局”,报了就是不“讲政治”就是“破坏大局”?
  比如,采访“弱势群体”,往往又是一边倒,采访对象说什么是什么,满纸辛酸泪,把整个世界都推到了罪恶的一边,而不问问这“辛酸”里面有没有“弱势群体”自己的不作为。要知道,“扶贫先治懒”,并非虚言。
  相当多的新闻和宣传,其实是记者和采访对象的“合谋”: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甚至,很多时候,采访对象很高明,面对记者、面对镜头,不用记者开口,就知道记者想听什么——好的有,坏的也有;朴素的有,雷人的也有,按需开口。所以,对所谓“民意”、“事实”之类,是该当心的。
  “合谋”不是全部,却很危险。危险所在,就是大家为了维护一种东西,而故意失真。而所维护的东西,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大家又都不真的去信。所谓集体心照不宣地“打左灯向右转”,集体“揣着聪明装糊涂”。有人把这称为“犬儒”,依我看,这种说法是对狗的侮辱。人事就是人事,何必拿狗说事? 把狗当人了,人搁哪儿?
  上上下下都在喊“讲真话、说实话”,说明真话、实话的稀缺,更说明人们还视真话、实话为可贵。心未死,就有救。新闻记者干的就是说话的活儿,更应负起讲真话、说实话的责任,负起让采访对象讲真话、说实话的责任。千万别装傻。
  其实,多一些真话、实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源:青年记者2010年7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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