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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华:为“记得”的慰藉而慰藉

2011-05-31 12: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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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罗建华
  4月21日,《武汉晨报》报道一条网上的讣闻:复旦大学“抗癌女教师”于娟去世,她持续一年多的博客“抗癌日记”,每一条后面都有数千网民表达惋惜和怀念。报道摘发了于娟在“在生死临界点”的感叹:“买房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
  人间四月天!一边是艳阳挑开枝头竞秀的花苞,一边是细雨打湿坟头低垂的草叶,上天刻意安排这个时节,让我们冷暖交加,添几分伤感、几分眷顾、几分珍惜。
  记得别人,被别人记得,不就是大家很温暖的一生?
  2010年10月17日,国内很多报纸刊发了一条关于新闻的新闻。那是《华盛顿邮报》的头版,为路口卖卷饼的小贩卡尔洛斯的猝然去世,刊登一条讣闻。讣闻传开,许多美国人“声音都颤抖了”。追思会上,女人相拥而泣、男人含泪无言。卡尔洛斯并非美国人,他是萨尔瓦多人,因为躲避内战非法入境,打拼多年才获得合法身份,在华盛顿街头卖了整整20年家乡风味的卷饼。他,记得数百位顾客的喜好,常常边做卷饼边拉家常,所以人们也记得他。有人搬迁,有人旅游,有吃他卷饼长大的孩子出国留学,都不忘寄给他一张名信片,地点只用“17街、K街路口卷饼摊”就够了。
  这样的“讣闻”,是慰藉了于娟、卡尔洛斯,还是慰藉了千千万万读者——活着的我们自己?
  “讣闻”过去专属重要的、显赫的、特别的人物,普通“草根”人士与此无缘。大约十年前,《南方都市报》、《武汉晨报》出现过“讣闻”,钩沉寻常百姓的人生片断。可惜,坚持下来不易,倒是创刊不久的《南方人物周刊》,一直在杂志的最后一页,用一个页码,坚守“逝者”一方专栏。
  好在,还不时有报纸关切底层人的命运。2010年1月17日,《楚天都市报》有过这样一篇报道——《汉正街的“扁担”您走好》,说的是“一名年过半百的‘扁担’搬运完1500公斤大米后,在板车上打个盹,再也没有醒来”。两天后,该报又在 “楚天时评”头条为这位姓加的农民工专发评论——《哀悼一位汉正街“扁担”之死》,表达对农民工的尊重、对生命的敬重。
  时隔4个半月后,《楚天都市报》又有揪心的报道——《老加走了,“扁担”老黄也倒下了》,它在副题特别强调——“为了养活家庭,他们不顾疾病辛苦工作;市民呼吁社会多关爱外来务工者”。
  人的去世是人生的终点,除却高寿老人有“白喜事”一说,但终归属于不幸,此外更有早逝与意外,都构成一个事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只有这个节点,一条讣闻,才把他们从茫茫人海中打捞出来,像流星一般瞬间忽闪应有的光亮。
  《南方人物周刊》今春以来的“逝者”专栏中,《你不要丢下我》中的刘姨、《大娘、我的母亲》中的伯母、《婆婆的心愿》中的婆婆、《往事不可追》中的爷爷,迸射出日常生活中的美德——善良、仗义、坚韧……是可以净化人心的。
  说来羞愧,如果不是“逝者”专栏,我不知晓刘老石和蔡定剑,更无法感知他们生命的崇高。感谢“逝者”专栏,他们生前所作的奋斗,因为报刊的一个页码,延续着最后的余响,一定会撞击出回声。
  许多人都是这样,直到他们离开世界,我们才走近他们。像波兰诗人米沃什、法国哲学家德里达、美国作家贝娄,由于一条讣闻,使更多的人有幸与他们拥抱。
  好几年前,旅居德国的龙应台在《南方周末》开设专栏,写过一篇《讣闻》。她,读报喜读讣闻,旅游喜看墓碑,想必是在游阅无尽的人生。文中记述舒曼先生的“讣闻”中,有着普通人最后的爱意——“请朋友们将买鲜花和花圈的钱,捐给儿童癌症协会,账户81和无尽的828”。
  讣闻以“死”的姿态,反映“活”的价值,展现生命各自的划痕,对未来的人生有所启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丰富多彩,也没有什么比命运更跌宕多姿,这沉睡的巨大矿床,迭压无尽的晶体,只是尚未被新闻人的眼睛发现。
  “记得”是一种情愫,“讣闻”是它生长出来的一束白菊,或者一束郁金香。有了它,人间是会多一点慰藉的。
  是的。

  (作者为长江日报报业集团高级编辑)
  来源:青年记者2011年5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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