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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阁:报端言说之表与里

2012-09-26 09:38:04

来源:青年记者   作者:刘宪阁

摘要:

  文/刘宪阁
  周恩来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要是新闻记者对时事都能发布如实的报道,那就用不着历史学家了。”这是1938年3月26日,他在武汉参加一次晚宴时说的。当时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在餐桌上破口大骂,认为一些记者发回美国的都是不实报道。周恩来只是静静地听着,显然不把这当回事;随后他抬起身子,手托下巴,轻声细语地说了那句话。考虑到新闻传播的历史与现状,特别是报端言说之表与里,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
  比如从抗战初期公开发表的报端言论中,不少人都感到张季鸾及其主持的《大公报》是专为国人“打气”的主战派。反对悲观、鼓吹乐观,不但是张季鸾抗战宣传的基调,也是他抗战初期写文章时常爱用的词语,更是很多同时代人对他及其相关言论主张的观察和印象。那股乐观劲儿,甚至连好友吴宓都有些嫉妒。在时人眼里,这些抗战言论影响于国际,震惊于敌人,“足当数十万雄兵”,“诚所谓伯克掳厂炮,不若季鸾笔”。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中国军队一打胜仗,张季鸾和报社同仁就会紧紧抓住,极力宣扬。比如平型关和忻口之战得胜后,《大公报》就一再发表消息和短评,礼赞前方将士是军神,鼓舞人民继续抗击入侵。1938年春陆续获悉临沂之胜和台儿庄大捷等消息后,张季鸾更是异常兴奋,连续亲自撰写社评表示欢呼。他兴奋地写道:“临沂之胜,是抗战开始以来可以特书大书的一件事。”因为“八·一三事变”以来,南北战线的主要念头是坚守,是撑持。即由于火力悬殊,认为中国只能牺牲、只能拼命,而不易取胜。这些观念,现在被事实推翻了。张季鸾强调:这种中国抗战也可以取胜的认识,就是最大收获。
  每逢战局不利(而且这种状况还挺多),张季鸾总会在《大公报》及时发表些鼓励性言论,坚定人们对抗战必胜的信心。他一再明确讲:在今日情势下,“闻败勿馁”还不够,必须做到“闻败振奋”。无论前方后方,都得振作起来、兴奋起来,挽回目前的颓势。在他的影响下,报社同仁也反复强调:“在国家遭逢空前危难,大家皆失去定力的时候,我们若能给民族国家‘打一些气’,坚定信心,奋发努力,继续走上争取生存的大路,这工作是万分必要的。”
  综观这一时期张季鸾的言论,其主旨无不在于纠正因迭次失败而导致的悲观心理,以坚定军民抗战必胜的信心。诚如1938年7月,他在武汉对来访的张其昀所说:“最近所作文字,万变不离其宗者,曰‘抗战到底’四字。”阎宝航先生亦称,抗战爆发后,每当民族忧患、国人危惧之际,读张季鸾在《大公报》发表的言论,“辄国人兴奋镇定,而坚持(抗战)到底”。不特此也。张季鸾的抗战宣传,其效果亦足令敌奸胆寒。所以当时就有人评价称:当此危难之际,“先生镇定舆论之功为独多也”。
  不过这些看似激昂的言论背后,也有难以明言的隐痛与苦衷。“八·一三”上海战起,张季鸾就预料战事恐怕不会很快结束。他和胡政之商量,决定筹备《大公报》汉口版,作为新的言论基地。事变后第4天也就是8月17日,他即同孔昭恺等在炮火声中,乘汽车离沪赴宁。先是取道徐州,继而路经开封,最后奔赴武汉。路过无锡时,张季鸾就已病倒,稍事休息后仍力疾而行。在徐州,他和胡宗南等青年将领晤面,了解到上海方面“打得很吃力”。胡部开去几个师,阵地上有时未见敌人影子,就遭到日军炮火的袭击,颇有伤亡。
  到达开封后,因一路风尘仆仆,张季鸾的精神已大不如前。但仍不肯轻易放弃“言论报国”之责。某晚他和《大公报》驻开封记者等聊起时局。从河南的政情,谈到抗战的演变、交通的困难以及种种问题。有人安慰他:以先生的人事关系和半生经验,一切困难不难克服……张季鸾有些伤感,继而又坚决表示:“国家民族在这危急存亡之秋,我不忍,亦不肯退出个人的岗位。”无论如何,也要支撑过这神圣抗战。
  1937年底,同乡晚辈郑伯奇在武汉拜访张季鸾,得以比较全面地了解抗战情形。他还了解到张对战事有“严切的批评”,“那种词锋的锐利,在他的社评中是看不到的”。此足见因为了解事实甚多,而又不能轻易发表,张季鸾之公开言论和私下见地未必一致。报端言说之表与里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自明。可见,解读新闻不能光停留在文字表面,还须沉潜到更为宽广的社会历史深层。
  (作者为沈阳大学文化传媒学院教授)

  来源:青年记者20129月上

来源:青年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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