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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阁:夜读邹韬奋

2013-03-07 13:35:50

来源:青年记者   作者:刘宪阁

摘要:

  文/刘宪阁
  最近,笔者夜读有关邹韬奋办报办刊经历的著述,颇有所感,尤其是他讲到的一些“新闻背后的新闻”,更令人深思。
  笔者对于这位进步新闻人的印象,主要来自他接办的《生活》周刊。短短几年间,一个发行仅2800份(而且主要是赠送)、中华职教社主办的侧重个人修养的小刊物,就发展成为发行15万份、影响极为广泛的社会政治刊物。这是怎么办到的?邹韬奋在《经历》中有很精彩的叙述。种种努力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注重短小精悍的评论和‘有趣味有价值’的材料”;“把材料搜得之后,要用很畅达简洁而隽永的文笔译述出来”。基于这一理念,每期的“小言论”虽仅数百字,却是“每周最费心血的一篇,每次必尽我心力就一般读者所认为最该说几句话的事情,发表我的意见”。确实,要吸引读者,不但内容得精彩,“而且要用最生动最经济的笔法写出来”,尤其“要使两三千字短文所包含的精义,敌得过别人两三万字的作品”。这是邹韬奋的经验之谈。由此再看现在报端的一些文字,办刊水平高下立见。
  《经历》中也谈到很多新闻背后的新闻。比如香港的新闻检查,虽则在邹韬奋这样“主张言论自由的人们……总觉得是一件无法欢迎的东西”,但也有其饶有趣味的别致情形。香港原来没有新闻检查处,1925年海员大罢工之后“惊于舆论作用的伟大,害怕得很”,才开始实行,“虽明知和英国人所自诩的‘法治’精神不合,也顾不得许多”。据观察,香港新闻检查处有几种文字肯定不让通过,比如关于劳工问题尤其是提倡劳工运动的文字。另外也不许用“帝国主义”,各报为此总写作“××主义”;不过读者看得惯了,也就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什么。香港不但检查新闻,言论也同样要受检查。有些报纸的社论在送检时被完全抽掉,因为夜里太晚了,主笔先生也走了,没有可以备用的文章赶去送检,第二天社论的位置便是一大片空白,完全开着天窗。而且不论新闻检查处删除得怎样没有道理,都无法和他们争辩,都无法挽回。当然,有时因为检查员没有看懂,个别语句也可以溜过去。据说某报有次用了个“布尔乔亚”(Bourgeoisie,“资产阶级”的音译),检查员看不懂,立刻打电话给那个报馆的主笔,查问这究竟是个什么家伙,答说“有钱的人”,有钱的人应该是大家敬重的,于是便被通过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保证《生活日报》的顺利出版,邹韬奋言论措辞亦非常注意:“其实我所要说的意思还是被我说了出来,不过写的技术更巧妙些罢了。”
  至于国民党的新闻检查,邹韬奋也有所体会乃至抗争。特别是其未完成的遗作《患难余生记》中,还记载过这样一件事儿。皖南事变发生后,国民党的机关报比较好办,大骂共产党一顿之后,再扣上“汉奸”的帽子。重庆其他中间派的日报却不能这样简单,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又难说老实话,索性好几天在社论里一字不提。但还是躲不过去。国民党的检查员急了,把各报的主笔分别请来详加劝导,“指示他们这篇文章应该这样这样做,那样那样说,大有以国文教师自任之概”。主笔回去后有的勉强敷衍一篇,第二天又被请去,指出说得不够,甚至和原来的指示不符,希望再来一下。有的主笔只好哭丧着脸勉强再来一下,倔强些的则置之不理,受到严重警告。有的主笔再挨过几天,被电话催得没办法,就来一篇不痛不痒的短评,登在报的末端,“这当然大动了指示者的肝火,叫去大骂一顿,说叫你做长篇社论,指示得那样详细,你却做了一篇三言两语登在使人寻不着的尾巴上!再不识抬举,那只有关门大吉!”有家报纸请老成持重的黄炎培写一篇,黄先生很费苦心写了一篇顾全大局又给国民党面子的大作,可他文章里说的几句公道话却被检查员删得一干二净。总之,那两三个星期的重庆新闻界可谓在风雨飘摇之中,新闻界的朋友见面后总是摇头叹息,把这件“新闻背后的新闻”当做谈资。
  可惜《患难余生记》只写了五万多字,即因邹韬奋病逝而未完成。否则以其丰富的报海见闻,这部重要的历史文献可能还会披露更多国民党文化统治的内幕。
  (作者为沈阳大学文化传媒学院教授)

  来源:青年记者2013年2月上

来源:青年记者

编辑:解西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