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灿灿

　　时隔一个多月，再提“玉林狗肉节”，一股过气感扑面而来。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又是一个提前十个月的选题。因为，举办玉林狗肉节引发的动物环保主义者和狗肉食客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五年。而今年狗肉节的正常举办，也宣告今年围绕这一议题的新闻热潮暂告一段落。既然战争未分胜负，明年此时，剑拔弩张的时刻还会来临，而同样的新闻依然按时发送。

　　本土新闻学理论告诉我们，新闻是对“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陆定一），或者是“广大群众欲知应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实”（范长江）。而实践中，人们常常困惑，为什么好多新闻似曾相识，甚至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新闻也无不同。新闻什么时候成了“旧闻的重复”？说好的“新近”发生的事实呢？

　　想起一则让人看后哑然的消息。说《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批判房价高的文章，题目是“房价猛涨 势在必控 百姓望楼兴叹 国家正拟法规”，文内有一句“商品房价格猛涨，追寻原因，一是经营房地产被看作是最肥的行当。几年来，全国陡然间出现各类房产公司2700多家。二是制订价格构成缺乏相应的政策法规，各自为政，有的规定为10项，有的则十几项。”

　　不看时间，这段文字放在现在随便一家报纸的版面上，都不突兀。但这是1989年的文章，距今已近25年。而笔者之前曾做过有关“职业乞丐”的选题，也发现1988年《中国日报》上曾刊登过一篇文章，说“在乞丐中，只有20%是因为自然灾害或家庭变故的原因而以乞讨为生的。大多数人则把乞讨视为赚钱的捷径。”除却时间，拿到当下的情境里，依然毫无违和感。

　　事实上，经常做社会新闻的编辑记者最有体会，查资料时常常能在史料堆里发现这种重复。这也许是时代在轮回，新闻难免跟随。但假使做新闻有“懒政”的味道，那性质则完全不一样。

　　再从关于玉林狗肉节的相关报道来看，据笔者查阅近年来的报道，发现每年的新闻相似率都非常高，内容都不外乎：报道舆论或抵制这种“舌尖上的罪过”或力挺民俗自由，评论“政府应当有所作为或法律不能缺位”，展示“食客与店家的对抗”，描述“如期举行的现场情况”，甚至连最后的收尾新闻都一致，“风头已过狗肉餐馆重新亮出招牌”。

　　五年都难以终结的战争，想必只靠新闻很难扭转乾坤。但年年都是同类同题的报道，难免陷入消极的重复。事物是发展的，新闻为何一再议题轮回、报道重复？

　　就在这轮回重复中，吃狗肉和文明不文明到底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尚无结论；狗肉节到底是不是政府主宰的地方活动，也尚无结论。所以，五年下来，没有人为结论负责，或者因为没有结论所以也无需负责。一年一年泛泛而谈，重复着不痛不痒的“正确的废话”。无刺激的“重复新闻”，沿着早就驾轻就熟的弧线滑入舆论漩涡中，能激起多大的波澜？

　　事实上，回应也有，但令人略感尴尬：参与讨论狗肉节的人多了，可吃狗肉的人居然也变多了，狗肉价格顺势水涨船高。热议带来的，不是一个有理有据的结论，而是类似一场炒作，曝光率提高了，所以产生更大的效益。新闻出现的频率只增加了食欲和口水战，却依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出路。这是新闻参与真实生活的接触点，我们无奈地发现并非所有议题都能让公众直面问题核心。

　　从新闻技术上来说，无刺激的“重复新闻”没有大问题，甚至有些采访技巧和文章框架都可以做写作范本。但于漫长的发展历程来看，它的作用不堪一击。也许这正表明，正常的废话也能产生量变，但很难让现实产生质变。因为它没有提供改变的实质路径。假使所有的新闻都停留在画地为牢的批判层面，而少对生产生活提供有用的东西，日益教条化，那么新闻改变世界，就真的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了。

　　不知道明年狗肉节来临时，这场斗争会演变成谁强谁弱的格局，但至少，我们可以预测，明年今日，这依旧是个热点新闻议题，各路媒体依然会观点纷呈、百花齐放。但结论依然如今年所示：“重复新闻”或许不可避免，但无刺激的轮回让新闻不再有战斗力。没有新的闻，就没有真正的新闻。

　　（作者为检察日报记者）

　　来源：青年记者2014年8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