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互联网和社交媒体让阴谋论变得更普遍更可信，反疫苗激进主义和其他运动的相关传播者使用Facebook等社交媒体平台传播信息，通过创作视频等方式加剧阴谋论的扩散。

　　2021年1月，在美国国会大厦外，一名来自新泽西的男子托马斯·巴兰尼举起手中相机，向当地电视台记者讲述了他刚刚在大楼内目睹的混乱景象。他接受采访时说进入国会大厦是希望国会开始调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选举结果被窃取事件。这不是巴兰尼第一次沉迷于网络中的虚假信息。十年前，他开始相信9·11恐怖袭击是精心策划的虚假行动的一部分。持有这种观点的并非只有巴兰尼一人，在这场震惊世界并造成数千人死亡的恐怖袭击发生20年后，质疑官方叙述的各种阴谋论继续吸引着一些美国人。

　　后9·11时代阴谋论的加速兴起

　　阴谋论是一种解释事件的方式，即声称一小群险恶或有权势的人正在进行秘密的，通常违背公共利益的工作。英国肯特大学社会心理学教授凯伦道格拉斯认为：相信一种阴谋论的人更有可能相信其他阴谋论。9·11事件从某些方面推动了错误信息和阴谋论行业，使人们转向互联网寻求答案和真相，加剧了对大机构的不信任，引发对真实和假想敌的恐惧。阴谋论的议题包括移民、穆斯林和国家监控等。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历史学教授凯瑟琳·奥姆斯特德认为，9·11是阴谋论历史上的分水岭以及里程碑，她关于阴谋论的书中提出，在9·11之后阴谋论有比先前加速的趋势。

　　后9·11世界见证了各种阴谋论的兴起，其中包括：奥巴马总统是在肯尼亚出生并在伊斯兰学校接受教育的穆斯林；桑迪胡克学校大屠杀和其他大规模枪击事件并没有发生；特朗普正在对一群恋童癖精英发动秘密战争；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是一场骗局；新冠肺炎疫苗带有微芯片等。9·11之后阴谋论的蓬勃发展绝非巧合。据研究阴谋论背后的历史、政治和心理学的专家称，9·11 事件为今天大量错误信息的传播埋下了种子。

　　“改变世界的事件”：在危机时期寻找解释

　　当然，阴谋论并非起源于9·11袭击，历史上阴谋论一直围绕着突发危机而产生，例如，珍珠港事件将美国拖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研究阴谋论心理学的道格拉斯说，人们倾向于相信阴谋论的原因包括：需要了解真相和感到安全、对既定机构失去信任、存在似乎无法解释的危机等。其中无法解释的危机的影响尤为重要。关于9·11袭击的阴谋论，其不同之处在于它是第一个在互联网时代传播的事件，这让人们更容易进行分享。迈克罗斯柴尔德提出：9·11是一个巨大的、改变世界的事件，发生在互联网正在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日常交流方式的时代，是似乎无法解释的阴谋论的培养皿。

　　有关9·11阴谋论的错误言论很多，包括基地组织没有责任；军界和情报界下台；建筑物因受控拆除而倒塌；喷气燃料不会熔化钢梁；没有犹太人死亡；没有飞机撞到五角大楼等。从广义上讲，这些理论分为两类。有人说当权者“让它发生”，有人说他们“故意让它发生”。事实上，关于9·11更详尽的版本也在欧洲迅速流传。袭击发生两个月后，布什敦促联合国永远不要容忍令人发指的阴谋论。然而到了2000年代中期，这些错误信息已经深入人心，以至于美国国务院专门开设了一个网页来解决这些问题。

　　9·11委员会最终报告于2004年被接受，一年后《大众机械》杂志出版了特刊揭穿这些内容，这些阴谋论也引起了好莱坞名人的兴趣。据《卫报》报道，2012年演员马丁辛和伍迪哈里森计划制作一部相关的电影。2020年9·11委员会成员杰米·戈雷利克对《华尔街日报》说：“一旦阴谋论开始，就极难排除或预测。”

　　数字时代的阴谋论

　　多年来一直对阴谋论进行民意调查研究的乌辛斯基说，没有证据表明今天相信阴谋论的人比9·11袭击之前比例更高。但有更多专家一致认为，阴谋论对美国人的控制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强，甚至有政治领导人和有影响力的媒体人物广泛地沉迷于阴谋论，类似PolitiFact这样的新闻机构则密切关注他们。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似乎让阴谋论变得更普遍，甚至更可信。同时，发现和分享阴谋论的方式已经改变了，对于已经倾向于阴谋论的人来说，现在更容易找到并更快地融入其中。

　　自9·11袭击以来，反疫苗激进主义和其他运动的相关传播者已开始Facebook等社交媒体平台传播信息并赚到快钱。20年过去了，9·11时代的阴谋论制作出的各类信息通过互联网进行传播，加之特朗普等政客和专家的离奇言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更离奇的“骗局”。奥姆斯特德表示，比起过去的阴谋论，今天的阴谋论会告诉你一切都不像看起来的那样，你必须自己做研究。这种现象在“匿名者Q”（各种阴谋论集合）中很明显，其追随者声称相信一个由食人、崇拜撒旦的恋童癖者组成的秘密集团正在统治世界，而特朗普则是救世主。该理论的拥护者认为自己是“数字士兵”，他们相信边缘互联网论坛上来自“Q”人的匿名帖子是他们解码的线索。罗斯柴尔德说，该理论信徒认为9·11袭击是政府制造的虚假事件。随着美国扩大其反恐战争的权力，与“匿名者Q”或其他运动相关的阴谋论者继续将重大危机和暴力事件定为虚假信息，旨在证明政府权力的扩张是合理的。他们警告说，政府将不遗余力地颁布戒严令、没收枪支，或者通过强制佩戴口罩和疫苗中的微芯片来控制和追踪人口。

　　与阴谋论有关的电影兴起

　　9·11阴谋论加速发展的推手之一是2005年在线发布的电影《恐怖大变局：脆弱的变化》。这是一部由21岁业余电影制片人制作的激进纪录片，其第一版将计算机图形、档案片段和画外音拼接在一起，证明袭击不是基地组织所为，美国政府知道这些事件并可能帮助执行。这部纪录片并不是第一部阐述阴谋论的影片，但专家表示其成功可能启发未来视频的创作模式，例如2020年关于新冠肺炎疫情的视频《人祸》推动了许多有关新冠肺炎阴谋论的传播。

　　《脆弱的变化》这一纪录片的预算仅为2000美元，随后的迭代版本由 InfoWars 创始人亚历克斯·琼斯联合制作。作品使用纪录片的形式和视频编辑技术，非常巧妙地利用了谷歌地球，几乎没有任何成本地为阴谋论者宣传其理论，为他们寻找观众。奥姆斯特德认为，当人们可以自己制作阴谋论视频并发布，就会获得一个全新的阴谋论思维，这些业余视频展现了当人们像研究人员一样把阴谋论和错误信息的碎片拼凑起来时形成的巨大威力。

　　对政府不信任的加剧

　　专家表示，除引发阴谋论之外，9·11袭击还塑造了错误信息的时代，加剧了人们对政府和其他机构作为可靠信源的不信任。一些激进的“匿名者Q”信徒的家人表示，他们已经不信任媒体和政府。随着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失败，随着人们发现布什政府在伊拉克存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各种阴谋论的接受度猛增。这种模式反映了美国人越来越担心真正的敌人实际上在美国内部。随着《爱国者法案》和其他措施的通过，政府扩大了对公民监视和审讯的权力，一些人发现有理由接受其他险恶的想法，例如，重大危机和犯罪正在被设计或操纵，作为一个更具侵入性的国家的借口。

　　“匿名者Q”的簇拥者也是特朗普的硬核支持者

　　对9·11阴谋论者来说，他们不相信那天发生的事情是19名劫机者用开箱刀干的。罗斯柴尔德认为，这与推动新冠肺炎疫情阴谋论和选举结果被盗论这一类论调存在相同心态。在恐怖袭击事件之后，一些美国人开始寻找替罪羊。奥巴马政府的顾问、美国国家安全高级官员本罗德斯表示，当有人不再信任机构时，当他们对政府承诺取得巨大胜利的战争没有结果而感到愤怒时，他们开始寻找责任人。

　　而其中传达这种情绪的知名领导人之一是特朗普，多年来他一直在宣传有关奥巴马的毫无根据的出生阴谋论，并批评情报部门和外交界，将移民描述为罪犯和恐怖分子。上任后，特朗普也发表了一系列虚假声明和关于选举的谎言。

　　2021年1月6日事件的档案照片中，特朗普支持者聚集在华盛顿国会大厦外。美国各地地方、县州的共和党官员组成的派系在网上传播谎言、错误信息和阴谋论，与那些帮助激发国会大厦暴乱的人相呼应。

　　无论如何，9·11恐怖袭击事件推动和塑造现代错误信息和阴谋论的兴起，互联网和信息技术加速了阴谋论的发展，并加速了人们对政府的不信任感，这一情况值得深思。

　　(本文原文为How Sept. 11 helped shape modern misinformation and conspiracy theories，编译自https://www.poynter.org/fact-checking/2021/how-sept-11-helped-shape-modern-misinformation-and-conspiracy-theories/。作者比尔·麦卡锡为PolitiFact 和 PunditFact 特约撰稿人。编译者王茜为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副教授，新媒体全英文国际项目主任，健康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1年第19期】